第79章 第 79 章(1 / 2)

香奩琳琅 尤四姐 8073 字 2個月前

湯淳攤了攤手,“這有什麼辦法,誰也沒想到兒大不由爹,我要是早知如此,情願把鶴卿送到幽州去念書,也絕不讓他有機會遇上丁家的女兒。”

可是緣分這種東西,哪裡說得清呢,像李宣凜與明妝,當時易雲天帶著家小遠在陝州,命裡預定的女婿人選還不是跋山涉水從上京趕到了陝州。幾千裡的路程都沒能阻斷這姻緣,幽州離上京才百餘裡,這就能讓他們山水不相逢?也太想當然了。

那頭的周大娘子亦愁眉不展,歎了口氣道:“這可怎麼辦呢,穎國公不是個好打交道的人,當年為了那樁舊怨,彼此就撂下過狠話,這輩子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這回再去和他家攀親戚,反正我是沒那臉的。”

在座的眾人對這件事也都束手無策,袁老夫人道:“孩子們的事,還是要讓孩子們自己出麵,既是想迎娶人家女兒,鶴卿少不得要受些委屈,長輩們不好放下身段,他是小輩,他可以。讓他先去穎國公府上拜會,好歹拿出點誠意來,興許人家看他真誠,答應了也未可知。”

周大娘子聽了,頷首說是,“起先他想去來著,是我從中阻撓了一回,想著做什麼要和丁家低聲下氣,不肯讓他登門。現在再想想,實在沒辦法也隻好如此,就算他被丁家打罵,那也是他自找的,我不心疼,明日就讓他去。”

邊上的樊大娘子頗有大包大攬的氣勢,“先讓小公子過去,倘或穎國公家鬆了口風……”說著拍拍自己的胸口,“大媒在此,到時候我再替你們跑一趟,兩下裡撮合撮合,說不定好事就成了。”

周大娘子頓時大喜,連連朝樊大娘子拱手,“大娘子這話當真,我就先謝過了。那咱們說定了,一客不煩二主,到時候請大娘子出山,有大娘子在,一定能保得這樁婚事齊全。”

樊大娘子道:“我和穎國公夫人以前就認識,不過他們府裡還是家主說了算,須得穎國公點頭,這樁婚事才能成。”

所以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周大娘子起先總在猶豫,到現在也下定了決心,隻要鶴卿自己有能耐,就算仇家的女兒進了門,她也有容人的雅量,自會好好對待這個媳婦。

不過今日不是商談鶴卿婚事的當口,一切還是以李宣凜和明妝為主,酒過三巡聽見姚氏與袁老夫人商議:“親家老太太,我心急了些,先讓人推算了親迎的日子,就定在下月二十二,親家老太太以為如何?”唯恐袁老夫人覺得太急,忙道,“若是怕府裡來不及預備,我們這頭可以抽調出人手來,一並過府布置,務求諸事穩妥。反正我們一應都以親家老太太和般般的意思為重,若你們認可,便張羅起來,若怕太趕不周全,那就再相看日子,推遲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打緊。”

明妝瞧了外祖母一眼,意思是聽外祖母的示下。袁老夫人自然知道孩子們成婚的迫切心情,笑道:“我們是女家,不過籌備嫁妝罷了,一個月時間足夠了。倒是親家要辛苦些了,既要預備婚宴,還要籌備婚房等事,忙得很呢。”

姚氏趕緊說不忙不忙,“這是喜事,就算辛苦些也值當。真真親家好,什麼事都有商有量,那就說定了,過兩日便登門來請期,接下來咱們就一心籌備婚儀,隻等著迎新婦子過門了。”

大家興興頭頭舉杯慶賀,雖然定親沒有鬨得多張揚,但家下悄悄辦了宴,該有的禮節一樣都不曾少,對於明妝來說,隻要心願完成了,就沒有什麼可挑剔的了。

飯罷大家移到亭中納涼用飲子,男人們各有差事在身,內宅事務基本不過問,飲了一盞茶就紛紛告辭了。明妝送李宣凜到門上,他腳下踟躕著,尷尬道:“其實今日的公務,我已經全安排好了,衙門裡也沒什麼要忙。我原是想著,下半晌可以留下陪陪你……”

明妝朝內望了眼,“長輩們怕是還要商量過禮事宜,你要是願意,就一道坐著。”

他隻好搖頭,“還是算了,女眷們說話,我坐在那裡不合適,等略晚些再來看你。”說著下了台階。

走上幾步,回身向她回了回手,“快進去,外麵熱得很。”

明妝隻是含笑望著他,看他走進日光下,披上一身輝煌。

還好張太美的馬車立刻便趕到了,他躬身坐進車內,不忘打起窗簾向她揮手,那臉上笑意真是止也止不住,隱約浮起少年人的朦朧羞澀之感,看得明妝一陣恍惚,待馬車走後對午盞道:“我好像看見初入府衙的李判了。那回他第一次跟著爹爹回來,見了阿娘和我,就是這樣笑著。”

午盞嘖嘖,“以前的李判老氣橫秋的,現在不一樣了,像年輕人一樣有朝氣……”

話沒說完,就招來了小娘子不滿的抱怨:“他本來就年輕,哪裡老了!”

午盞直吐舌,“好好好,李判年輕著呢,是我信口胡謅,小娘子彆惱。”一麵挽著她的胳膊往園裡走,邊走邊道,“小娘子,你說奇不奇,郎主身邊有那麼多的郎將,少年從軍的也不在少數,偏偏李判被郎主帶回府衙借住。我想著,郎主不會早就看中他了吧,隻等小娘子長大,就給小娘子做郎子。”

明妝抬眼望向廊外的長空,喃喃說也許吧,“爹爹和阿娘去得早,若是他們還活著,我與李判就不用經曆那麼多的波折,到了年紀安穩地過定、成婚,就像上京所有女孩子一樣。”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了那些波折,才讓後來的情義變得彌足珍貴,如果一切得來太容易,就不會那麼珍惜了。

慢慢踱回廊亭裡,在亭外就聽長輩們議論得熱鬨,像親迎用什麼車馬呀,紅氈過不過門檻啊,簡直事無巨細。想是念著她沒有母親,所以格外慎重些,明妝心裡很感激外家,等樊大娘子和姚氏告辭後,便撒嬌抱住了袁老夫人,把臉抵在外祖母懷裡。

袁老夫人知道她的心思,感慨地樓緊了她,“我的般般,往後都是好日子。早前你配儀王,說實話我也覺得齊大非偶,並不十分合適,但見儀王一副誠心誠意求娶的模樣,也隻好答應了。現如今你配俞白,這才是真正的好姻緣,不單是我,就連你舅舅舅母們也覺得甚好,想必你爹娘在天上也覺得欣慰。”說著輕拍那窄窄的脊背,唏噓道,“我的兒,這麼小小的人就要出閣了,外祖母心裡很不舍得。還有一個月光景,這段時候好生將養,女孩子豐腴些結實,往後掌家好些煩心的事,有個好的身底子,才能撐得住。”

黃氏聽了笑起來,“老太太是過於擔心了,般般十二歲掌家,就算添上郎子官場上人情往來的瑣事,她也應付得了。”

袁老夫人細想想,不由發笑,“可不是,我總拿她當孩子看,不知不覺她都十六了。當年我也是十六歲出閣,這麼多年風風雨雨,媳婦熬成了婆,輪著張羅我的孫輩們嫁娶生子了……光陰如梭啊,現在回想起年輕時候來,就像昨日一樣。”說罷放開明妝,捋捋她的發道,“郎子那頭催得急,你自己要多費心思,看看缺什麼短什麼,預先準備起來。再者,我看你婆母很好,並不因兒子當上郡王而端架子,來提親也是實心實意的,人家真心待你,你也要真心待人家。不過他們老宅裡還有個大娘子,我聽說為人不怎麼寬厚,你們總有見麵的時候,自己千萬留個心,話頭上也不能隨意應承,記著了?”

明妝說是,“那位唐大娘子上回來瞧過園子,話裡全是機鋒,確實不好相與,但瞧著她是俞白的嫡母,我也以禮待她。她要是好好的,我敬她是長輩,處處謙讓些是應該的。可她要是想擺婆母的款兒,姚娘子才是我正頭婆母,我自然不會買她的賬。”

袁老夫人頷首,“正是這樣,咱們得禮不欺人,彆人無禮若想欺我們三分,那是想都不要想。再說有俞白護著你,我是不擔心你會吃虧的,眼下要想的是另一樁,易家那頭,你可想過怎麼安排?”

明妝對此倒是從未放在心上,“儀王壞事後,宜男橋巷老宅的人沒有一個來看過我,問過我的吉凶。他們又像當初爹爹出事時那樣,個個都躲得遠遠的,唯恐惹禍上身,不過隔了幾日爹爹的冤屈被洗清了,禁中也賞了我縣主的頭銜,料想他們已經知道了,隻是錯過了最佳的時間,現在弄得不好登門了。我想著,這樣的親戚,斷了就斷了,所以這回議親沒有知會他們,日後大婚也不想讓他們來,外祖母瞧,我這樣做,失不失分寸?”

袁老夫人想了想,倒也讚同她的做法,“這種逢著好事就巴結,遇見難事就退避三舍的親戚,有也誠如沒有,不必拿他們當回事。不過你要防著,他們早晚還是會登門的,怕是不容易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