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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曆拂衣終於全部憶起。
通雷塔、逃犯、洛留影……最後是,洛疏竹。
其實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麵。
他們的第一次見麵,大概是很久之前,那個時候天族還未分家,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也未曾結束。
那天的雪很大,洛同威把幾大族的首領聚在垂天殿,名為宴會,實則是借機商量下一場戰爭的對策。而曆拂衣,卻一個人從側門跑了出來。
他忘了到底是因為什麼而跑出去的,但曆拂衣卻清清楚楚記得,在那一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母親的偏心。
少年的他總是格外敏感,母親向來偏愛他那個一胎雙生的兄長,他也一直知道。可那一日,不知道是觸動了哪一點,曆拂衣感到格外傷心。
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地麵、樹叢已經看不出原有的顏色,隻是白茫茫一片。白色的雪,帶著冷意,竄入他的領口。
這雪澆不滅他心底的難過,反倒讓他生出一股惱怒。於是,他掌心凝出長劍,在蒼茫無邊的雪中,劃出帶著情緒的一道。
“哢嚓——”
第一聲響動發出,隨後接連不斷的“哢嚓”聲此起彼伏。周圍的靈樹受到池魚之殃,被曆拂衣的一劍劃禿了頭。樹枝“嘩嘩啦啦”地往地下落,砸在地上,揚起一片雪霧。
他就是在那個時候看到洛疏竹的。
在紛紛揚揚的雪中,那猶如下雨般落下樹枝的林子裡,跑出來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她全身上下裹了件青色的披風,隻露出一張臉來。
少女撣了撣披風上的雪,以及……落到發間的樹枝,然後她皺著眉頭問:“是你砍的樹?”
這就是他們不太友好的第一次相見。至於第二次、第二次的場景更加得……劍拔弩張。
——不提也罷。
最後,便是現在的第三次。
此刻,她的手正鉗在他的脖子上,聲音裡藏著急切和慍怒:“我問你,三百年前,你為什麼要害我哥哥?”
洛疏竹看見他眼睛裡的淩冽和冷意,即使在這種,他的背脊還是筆直的。他不受控製地嗆出一口血,嘴角動了動,擠出一句沙啞的字:“……滾。”
這張臉,洛疏竹在回影珠裡看了三萬多次。
她覺得自己有些衝動了,剛剛那個瞬間,那個看到曆拂衣的瞬間,情緒衝到頭頂,讓她失去理智。
她在聽見這一個字時如夢初醒,後退幾步,大口大口地喘氣。洛疏竹強迫自己壓住心底翻湧的情緒,一字一頓問他:“你、到底、為什麼、害、他?”
曆拂衣低低地笑了。
說真的,作為那場行凶的當事人,他卻真的回答不上這個問題。
他隻知道,那天,他去追趕從塔中逃走段雙。然後,下一個能夠想起的瞬間,便是他的騰嘯劍插在洛留影的胸口。
曆拂衣不止一次地懷疑,洛留影也參與這場暗害他的陰謀。可是他看見麵前的洛疏竹,又有些難得的動搖了。
難道不是做戲麼?洛留影,真的……失蹤了麼。
洛疏竹沒在沉默中等到答案,於是她又問:“是誰讓你害他的?穆朝旭……穆時邈?還是……”
“嗬。”他嘴角發出一抹輕蔑的笑,隨後抹掉唇角的血,儘力從地上支起身子平視她,眼睛裡儘是嘲諷:“這裡又沒有彆人,假惺惺的……演給誰看?”
洛疏竹聲線陡然提高:“你說什麼?!”
“我說,”曆拂衣咳嗽了一下,冷聲開口:“你要是真的關心洛留影,當日兩族會審的時候,怎麼不來‘審’我?”
他刻意加重“審”這一個字,眼中的挑釁快要溢出來。
如果可以的話,洛疏竹拚儘全力也會去的。
可是她不能。洛留影從若海墜落的時候,仿佛是兄妹連心般,洛疏竹昏迷了整整一個月。
等到她渾渾噩噩地醒來,曆拂衣早已在兩族會審時定下罪責,被壓入了這個塔。
自此,洛疏竹隻能在他人隻言片語的轉述中,尋求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