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聿一驚,手一抖,打翻了手裡的茶碗,茶水流了一地。曲落塵看過去,不由地皺眉。
宗聿抖落衣服上的水珠,麵色微沉。他的父皇和皇兄極其厭惡巫蠱之術,他們甚至會告誡宗聿,遠離從南洋來的人。因為南洋是巫蠱之術的發源地,哪裡的人大多都會。
宗聿受他們的影響,一直覺得蠱術是可怖又危險的東西,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人死於非命。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這東西產生交集,還是在最在乎的人身上。
幼年的回憶在腦海中湧現,那時的恐懼和現在的不安跨越多年纏繞在一起,如同藤蔓纏繞住宗聿的心臟,讓他呼吸急促,麵色發白。
他閉了閉眼,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把打翻的茶碗擱在桌上。
曲落塵收回視線,對陸院判的答案嗤之以鼻。
巫蠱之術和蠱是兩種東西,眼前這個太醫明顯是弄錯了。他不是曲落塵見過的第一個弄錯的人,曲落塵沒有拆穿,因為他需要一個掩蓋身份的借口,這個現成的理由就很完美。
“此蠱名為噬心蠱,是蠱術中極難的一種,它有一個必須的條件,就是用中蠱者的鮮血喂養蠱王。隻有這樣,才能保證中蠱之人必死無疑。”曲落塵沒有否定陸院判的話,順著他的意思解釋。
提到血,宗聿警覺地看向宋治。江瑾年一直好好的,除了那天被宋治紮傷。
宗聿的眼神冷如刀鋒,淩厲至極。宋治被他盯的打了個冷顫,很快反應過來那日的失誤。
宗聿這是在懷疑他!
宋治這下是真被嚇到了,他心裡咯噔一聲,把頭埋的更低了。宗聿一向不喜歡他,這屎盆子要是扣他頭上,他隻怕百口莫辯。
好在宗聿還有點理智,那天的血珠子隻有米粒大小,還被他擦乾淨了,不可能落到宋治手上。
“曲大夫妙手回春,你能救瑾年,能否幫我們把這個人找出來?”宗聿問道,他隱約猜到曲落塵的身份。
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的蠱毒,他卻可以輕鬆化解,除了平日經常和巫蠱之術打交道的蠱師,宗聿想不到第一個答案。
“我要是找得到他,我還在這裡坐著?”曲落塵被這句話踩到痛腳,麵色不善。
他心裡有些慪火,道:“我不知道下蠱的人是誰,但我知道,整個京都誰想要江瑾年的命!”
曲落塵的話半真半假,他其實知道對方的來曆,但這些年過去了,對方隻怕早已隱姓埋名融入京都,他想把他翻出來就是天方夜譚。
如此,還不如借用眼前的力量。
江瑾年從小長在莊子上,京都對他而言充滿了陌生,他在這裡認識的且認識他的人屈指可數。
曲落塵的話隻差明著說江家有問題,江瑾年中毒和他們脫不了乾係。
意料之中的答案宗聿沒有太大的驚訝,江瑾年還沒過門,江家就想用風寒拖死他。眼看自己的計謀沒有得逞,他們再生一計也不是沒有可能。
隻是用風寒和用蠱師的性質完全不同,巫蠱之術防不勝防,他們今日敢對江瑾年動手,來日又會是誰呢?
宗聿神情凝重:“斂芳公公,你替我進宮走一趟,把這裡的情況告訴我皇兄。”
宗聿交代完斂芳,又問曲落塵道:“曲大夫,巫蠱之術是否有跡可循?”
凡事隻要做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巫蠱之術和蠱也一樣。
隻是在對方不清楚巫蠱之術和蠱的區彆的情況下,曲落塵不想說太多。
他猶豫了一下,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江瑾年,想到多年前渾渾噩噩的雨夜,心裡的那點猶豫消散。
“製作噬心蠱的蠱王殺死宿主後,可以在宿主的心臟上作繭化蝶,飛回蠱師身邊。不過江瑾年身上這隻已經死了,蠱師會受到反噬,你想把他找出來,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可以排查所有接觸到藥的人,蠱再詭異,也不能憑空出現。”
曲落塵解釋的很清楚,他的視線在周圍人的身上轉了一圈,道:“這裡沒有蠱師,但有沒有幫凶要你自己查。”
宗聿捏了捏鼻梁,江瑾年不醒,他沒有精力去顧這些:“斂芳公公,這話也得轉達給皇兄。這條蟲子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但絕對不能是皇宮。”
斂芳明白宗聿的意思,一個蠱師隱藏在皇宮,這對皇上是莫大的威脅。
他一時有所觸動,眼底流露出兩分追憶之色,憤怒在他臉上一閃而過,他克製住自己的情緒,道:“殿下,這裡有曲大夫,不如讓陸院判、宋太醫同我一起進宮。”
宗聿聞言,視線落在宋治身上。
宋治再次感受到壓力,他果然逃不過被懷疑的命運。
不過意外的是宗聿沒有為難他,而是準了。他把兩人扣王府一夜,若是今日還不放回去,朝堂上又該有動靜了。
宗聿暫時不想和那些人掰扯,沒必要自找麻煩。
陸院判他們離開後,院子裡就隻剩宗聿和曲落塵。曲落塵轉著自己的骨笛,看起來並不擔心江瑾年的狀況。
宗聿認真地打量他,問道:“為什麼要在京都設那樣的賭局?”
曲落塵動作一頓,骨笛落在掌心,他看向宗聿,冷笑道:“賭局和你無關。”
是和離,還是死,那是他給江瑾年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