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蛋(1 / 2)

闖入徐清鈺房裡的, 是程斐那個愛哭鬼。

徐清鈺對他, 連防範心思都難升起。

他抱胸後退,問, “你這是乾什麼?又是被誰欺負了不成?”

程斐本來拉著臉,抿著嘴,要哭不哭又倔強的不肯落淚。此時聽到徐清鈺這關心問, 他鼻子酸, 眼淚頓時刷得流了下來。

他吸吸鼻子, 走到桌邊椅子上坐下。

他兩手擱在腹部,互相捏著手指, 帶著哭音開口, “他們都欺負我,他們趁著我太-祖爺爺閉關, 要把我從內門除名。”

徐清鈺,……

不用向我告狀,我真不關心你。

徐清鈺走到旁放下竹椅, 把初元抱出來坐下。

他從桌上茶壺倒杯茶, 端起小茶杯放到鼻尖嗅嗅,低階茶, 水不夠清潤,不能委屈師父。

於是,他順手將茶杯遞給程斐。

程斐接過,感動地兩眼淚汪汪的,“謝謝。”

他抿了口放到桌上, 道,“我沒想到,我落魄後還願對我好的,竟然是你這個搶我劍胚的死對頭。”

“那本來就是我的劍胚。”徐清鈺糾正句。

“是是是,是你的劍胚。”程斐抹抹眼淚,依舊感動的望著徐清鈺,“你端方君子人美心善,初元仙人的劍胚,你確實配得上。”

“我不爭了。”程斐說到此處,忍不住悲從心來,又低聲嗚嗚地哭了起來。

要不是他爭這把劍,他太-祖也不會被逼得去閉關,他也不會被他太-祖峰頭那些弟子給逼得內門除名。

都怪他天真妄想。

程斐經曆了這些“人心險惡”,方才明白,沒了他太-祖,他什麼都不是。

徐清鈺,……

就算你繼續爭,也爭不過吧。

徐清鈺覺得,程斐的心智,還比不上宮裡七歲的小太監,至少宮裡的太監,再小也是個小機靈,可是程斐和越衡樣,有時候傻得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過兩人就算都是從小受寵長大不必看人臉色的孩子,越衡也比程斐可愛得多,至少越衡不會仗勢欺人。

程斐嗚嗚低聲哭著,哭著哭著又問,“你怎麼不安慰我了?”

我本來就沒安慰你,徐清鈺心累。

徐清鈺伸手去拿菜單,問,“發生什麼事了?”

他扭頭,低聲問初元,“師父,你想吃什麼?”

“嗚嗚嗚,我太-祖峰頭的閒庭太可恨,竟然讓我以普通弟子的身份在外門待十年,十年後再通過外門弟子大比進入內門。這不就是將我從峰頭除名了嗎?你們這些拜師的,都隻呆三年就能回去,我身為我太-祖,宗門太宗的唯後代,竟然要自己考進內門。他們不是欺負人是什麼?”

程斐擦乾眼淚,堅強地開口,“旦我從內門除名了,以前那些跟著我的,還有我那些對頭,還不人人都踩我腳?我還能活著見我太-祖嗎?”

悲從來,程斐繼續嗚嗚地哭。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人緣不好,徐清鈺心內嗤笑。

他湊向初元,視線落到初元點的單上,並將菜名記住。

初元下好單,指令讓那化神廚修做,並備注有練氣小輩。

她放下菜單,瞧了程斐眼,偷偷對徐清鈺開口,“程斐性子被寵得有些左,他太-祖狠下心要掰正番,乾脆讓他從沒背景的小弟子做起,也體會番底層修士的苦,不要再那般驕縱不懂事。”

當然,這和初元也有關係,若不是她提出,通遠師兄未必能狠下心。

徐清鈺點頭,“這個做法挺好。”

根歪了,不狠下心掰正,以後隻會越來越歪。

程斐哭了片刻,察覺到徐清鈺竟然和他師姐在旁嘀嘀咕咕,愈發悲從心起。

他就知道,死對頭沒那麼好心。

這次他沒繼續哭,都沒人安慰,哭有什麼用?

他抽抽噎噎地慢慢止住哭聲。

他很想有骨氣地扭頭就走,可是也隻有死對頭不笑話他,還安慰他,他又舍不得走。

他在椅子上動了動,低下頭,掰著手指頭玩手指。

徐清鈺這才扭頭開口,“那你考上內門,讓他們看看,沒有你太-祖,你還是你。莫非,沒了你太-祖,你就什麼都不是?”

“當然不是。我,我就是傷心,我太-祖閉關,他們就變臉。”程斐低著頭,滿心沮喪。

“你說誰?”徐清鈺問。

程斐不答,閉緊嘴,緊抿著。

“如果你說的掌教或者你峰頭那些掌事的,我敢保證,沒有你太-祖示意,他們絕不敢這般對你,畢竟你太-祖隻是閉關,不是隕落。”

“我太-祖才不會隕落。”程斐猛地抬頭,怒瞪徐清鈺。

徐清鈺視而不見,繼續開口,“如果是指因為你身份而聚在你身邊的那群人?恭喜你,能夠早些瞧清這些人本性,早日脫離苦海。狐朋狗友,不要也罷,朋友,還是要交值得交的。”

程斐重新低下頭,問,“你是說,我峰頭那些師兄讓我呆外門,是我太-祖的意思。”

“嗯。”徐清鈺肯定。

“可是為什麼啊,我太-祖不疼我了嗎?”程斐想不明白。

他就是個嬌養著長大的天真孩子,身邊都是群因他身份而追捧著他的年輕人。

在他意識裡,他享受這些特權,是理所當然的事。

因為他的身份,因為他太-祖是太宗。

他不會去想自己這些行為對不對,也不會去考慮彆人的立場,他像個孩子樣,隻有自個兒的渴望。

他本性不壞,但難免染上兩分鐘紈絝氣,帶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缺乏同理心。

現在他還小,這兩分紈絝氣還不能造成什麼嚴重後果,等他修為再高深些,就會成為宗門割不了又危害大的毒瘤,就像他最討厭的那類人樣。

“恰恰相反,你太-祖最疼你。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太-祖在為你未來考慮。”

徐清鈺的話語太過篤定以及穩重,讓人不自覺聽從。

程斐順著徐清鈺的話想上想,“啊”的聲,興奮拍手,道,“我知道了,太-祖這是在考驗我。這是曆練,白龍魚服。話本裡都是這麼寫的,宗主之子偽裝身份藏在外門弟子裡,從而得到廣大外門弟子的愛戴,這為他日後成為宗主打下堅定的群眾基礎。而且,他還在外門獲得了誠摯的友情,擁有幾個不離不棄的好兄弟,好哥們。”

“我明白太-祖的苦心了,沒想到太-祖對我期望那麼大,竟然想讓我爭取下任宗主之位。”程斐握拳,“我不會讓太-祖失望的。我這就回去,聽從師兄的安排。”

徐清鈺,……

好遠大的願望,好冤的期望。

程斐扭頭望向徐清鈺,兩眼淚汪汪的。

他感動地開口,“謝謝你雅鈺,你不計前嫌地安慰我,還給我指明了太-祖這舉動的深意,真是太善良了。以後你就是我好兄弟了,等我當上宗主,我再來謝你今日點撥之恩。”

謝謝,我並不想當你好兄弟,徐清鈺心想,至於點撥之恩,他估計是等不到程斐還了。

不過程斐不哭,不在旁邊製造噪音,這事就算圓滿完成。

程斐起身走到他們桌子對麵,好奇地問,“這間廂房,我記得是獨劍脈的專屬房間,可是獨劍脈現在隻剩下掌教和他弟子。你不是掌教弟子也能用這包廂,你和掌教那脈關係竟這般好?難怪,劍胚掌教會給你。”

“我再次強調次,劍胚是初元仙人給我的,不是掌教給我的。”

“不可能,初元仙人沒弟子。”

“愛信不信。”

“好吧,我信你。”程斐失落了片刻,又好奇地問,“那初元仙人為什麼將劍胚留給你?”

徐清鈺沒答,反問句,“你知道,小貓怎麼死的嗎?”

“這沒頭沒尾,我怎麼知道怎麼死的。”程斐莫名其妙,又沒說哪隻小貓,又沒說小貓什麼情況,天機道的修士都算不出來吧。

“好奇心太旺盛,害死的。”徐清鈺答道。

程斐,……

“彆以為我傻,我知道你在威脅我。”程斐將茶杯遞給徐清鈺,道,“再給我倒杯。”

“你該走了。”徐清鈺懶得理他。

“我不。”經過剛才那遭,程斐對徐清鈺心生親近,他視線落到旁邊的初元身上,從懷裡掏出乾果,“師姐,吃嗎?”

初元沒接,而是視線落到門外。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篤篤篤的,極有節奏感。

徐清鈺打開陣法,大門自動開啟,露出門口穿藍白宗服的玄坤宗修士。

“閒庭師兄。”程斐抬頭,雙通紅的眸子和閒庭對上,他嘴撇,又想哭。不過想起他太-祖對他的期望,又堅強的將哭聲吞下。

閒庭鬆了口氣,還願叫他師兄,說明程斐已經消氣。

剛才程斐還沒將他話聽完,就氣憤得大喊大罵,更是撕碎給他護身的傳送符消失,這讓他擔心不已。

玄坤鎮最近混入邪修,時有小弟子失蹤,他擔心程斐也被擄走。幸好玄坤鎮多的是宗門人,有人通知他程斐出現在雲酒樓,他便急急趕了過來。

“程師弟。”鬆口氣後,便是生氣,程斐這實在是太任性。

不過想起之後程斐將去外門,閒庭又歎口氣,氣又消了。程師弟從小受寵著長大,忽然要去外門受苦,難怪接受不了。

他疲憊地開口,“程師弟,聽話,彆讓太宗擔心。”

“知道了。”程斐現在很有鬥誌,想起太-祖對他含有這麼高的期盼,他就精神昂揚。

閒庭這下是真的詫異了,他還沒給程斐講理,程斐這是自己想通了?

程斐的腦子他還是有數的,能夠想通,和他旁邊的那名弟子脫不開關係。

他視線落到徐清鈺身上,認出徐清鈺後,麵上笑容帶出兩分真誠,“原來雅鈺師弟也在。我是程遠峰閒庭,今日之事我欠師弟個人情,師弟以後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

說著,他將自己的聯係玉玦遞給徐清鈺。

徐清鈺接了,道,“我也沒做什麼,師兄無需掛懷。”

閒庭笑容愈發深邃。

若說之前還是因為他的身份,現在倒真起了結交之心。

不過眼下不是什麼拉近距離的好時機,程斐的事他擔心遲則生變,隻得無奈告辭。

徐清鈺自然不會挽留,這些人都是打擾他和師父單獨相處的破壞者。

程斐和閒庭走後,徐清鈺心情美妙了不少。

他扭頭,歡喜的問,“師父,你要不要喝茶?”

初元點頭。

徐清鈺從儲物戒裡掏出茶具,開始泡茶。

用來泡茶的茶具是套法器,水壺加熱、道水引流、茶渣處理條龍,十分方便。

有過次經驗,這次泡茶切都恰恰好。

茶煙嫋嫋,徐清鈺將清絕夢遞給初元,期待地問,“師父,嘗嘗。”

初元接過,先嗅再品,隨後放下,讚賞地點點頭,“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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