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鈺露出個略為靦腆的笑,覺得以前這些風雅技藝沒白學。
他又從旁邊取過花瓶,將裡邊的花取出重新插好。
窗邊桌上,長頸玉瓶花與葉錯落有致,陽光透過窗欞灑下,半光半影,猶如花與葉,互相映襯又彼此分離,卻永遠分不開。
徐清鈺心念動,視線落到初元身上。
他心神有瞬間鬆懈,強壓著的修為猛地上漲,在清絕夢茶香靈氣,舉往上突破。
三層、四層。
徐清鈺心神收斂得很快,突破到練氣四層後又強行壓住。
他慚愧地低下頭,道,“對不起師父,弟子沒注意。”
“沒事,你心性很穩。”初元掃過眼,又收回視線,道,“從明天起,揮劍萬次,變成揮劍兩萬次。”
“是,師父。”徐清鈺毫無怨言。
外邊再次傳來敲門聲,徐清鈺打開陣法看,是前來上菜的小修士。
靈食都是用白瓷盤裝的,上邊全都罩了個瓷蓋,將香味牢牢扣在裡邊,不讓人嗅到絲半點。
初元隻點了五樣,意菜,蛟雀鬥,妃子笑,白玉宮以及亂炙。
意菜居於正,其餘四樣菜如拱月之星般散落四角。
初元示意徐清鈺掀開央意菜蓋子。
徐清鈺拿起蓋子上邊的玉環,蓋子揭開瞬間,根根玄玄草葉片猶如菊花怒放。
狹長的白色花瓣從合攏的花芯緩緩往後仰,像是仙女下腰,水袖旋舞;瓣瓣花瓣次第舒展,或翹起或嬌羞或抿直成線或半遮半掩,形成千姿百態之媚。
清露在花瓣上顫動,隨著花瓣舞而流動,閃爍著晶瑩的光芒,而花蕊隨著花兒怒放,微微韻動,似是風吹過,又似是與花瓣相合,奏響這曲生命讚歌。
絢燦又絕美!
菊花怒放到極致,花瓣又卷起收攏,似那嬌羞的姑娘,掩麵而背身。待花瓣將花蕊全都藏起,花瓣又瓣瓣掉落,如那花瓣成雨,風前舞動。
像是歎息,又像是圓滿,淒美而熱烈。
徐清鈺全程專注盯著,心神隨這“菊花”從待放到怒放再到枯萎,良久沒能收回視線。
太震撼!
若不是知道自己點的是道菜,他還以為真有朵白菊在眼前,連那香味,都類似菊花的清香,而不是菜的味道。
“你看到了什麼?”初元問。
“時間。”徐清鈺緩緩開口,“時間流逝,本該是無聲無息,卻因為生命變化,而能被捕捉到。逝者如斯乎,日之恒行,花之盛放凋零。”
“時間,變化。”徐清鈺閉眼,身上劍意節節攀升。
初元對徐清鈺這頓悟並無多少意外。
意菜是用玄玄草做的,玄玄草在化神廚修的處理下,能助練氣修士頓悟次。
因此玄坤宗修士不管有靈石沒靈石,都會來這點份。
玄玄草葉片形似丁香,味如鮮蚌,是形與色,味與意俱全的名菜,也是雲酒樓的招牌菜。
這道菜是什麼樣子的,取決於掀開蓋子的練氣修士。
他感悟到了什麼,意菜就會變成什麼形狀。
徐清鈺看到了時間與變化,玄玄草葉片就展現出菊花生死變化。
徐清鈺從頓悟回過神,眼底有動容之色,在玄玄草變幻瞬間,好似思緒無限清明,過往所有的感悟在腦快速重組深化,之前怎麼也想不通的韻律在那片刻忽然貫通,猶如靈光點,恍然大悟。
這種無法用語言描繪的感覺,那種似是外力又似是本身思緒推動的玄妙感,讓徐清鈺不知所措卻又心馳神往。
他定了定心,睜開雙眼。
“感覺如何?”初元問。
“弟子覺得思緒從未有這般清晰過。”徐清鈺視線落到床邊插花上,掌心出現柄長劍,長劍上劍光如纏絲,纏上玉瓶的插花。
日光下,鮮妍明媚的嬌花瞬間成為枯骨,片片枯萎的花瓣從空飄落,落在地上,消融於空氣。
徐清鈺心底震動,這就是時間劍氣,掌控時間!
若他將時間劍氣施於他那好父皇身上,他會不會怕得跪倒在地,骨氣全無?
畢竟,他是那麼怕皇子長大,自己蒼老。
徐清鈺收回長劍,將發散的思緒收回。
他視線落到少了朵花的枝頭,神色微微雀躍。
他望向初元,眼底含著期待,“師父。”
“很棒。”初元誇道。
徐清鈺抿抿唇,嘴角勾起個淺笑,“弟子掌握得還算太淺薄,要學的還有很多。”
他望著初元,雙目依舊發亮。
初元,……
初元艱難地繼續誇道,“不錯,戒驕戒躁,不愧是我初元的弟子。”
徐清鈺本滿足。
“不過,時間劍氣太過逆天,你就將它當做殺手鐧吧。”
徐清鈺聽明白初元話裡的意思,時間靈根在他未強大前,不宜展露。他點頭應道,“好。”
初元視線落到央意菜上,有些哭笑不得,“彆人點的玄玄草變幻後好歹能吃,你這直接變成粉了,加水和麵做糕點吃嗎?”
她點點枯萎的玄玄草,放下筷子。
“師父想吃糕點?我可以給師父做。”徐清鈺忙接口。
“不用。”初元將其餘四樣菜往間推了推,並揭開蓋子,道,“開吃了。”
蛟雀鬥是盤蛇和紅獾肉做的,不敢用龍鳳這字眼,取的是走蛟和朱雀。
妃子笑是蝦羹,意為白如凝脂,膚如神仙妃子。
白玉宮是靈燕窩,亂炙是各種妖獸肉混雜炙烤而成。
初元夾起盤蛇肉放到徐清鈺碗裡,道,“你嘗嘗。”
徐清鈺吃了,盤蛇肉好似肉糜般,入喉即化,與肉道化開的,還有精純的靈氣。
這就是廚修?
能將食物的雜質剔除。
徐清鈺眉心微凝,若是初元喜歡吃這種,首先要解決的就是雜質剔除這難關,至於味道手藝什麼的,反倒在其次。
“不喜歡?”初元不解,徒弟這麼喜歡吃辟穀丹?
“沒有,很好吃。”聽得初元關切相問,徐清鈺眉心散開,笑道,“師父,這妖獸肉裡的暴戾的靈氣以及雜質,除了廚修,其餘人沒法理順靈氣,剔除雜質嗎?”
“也不是,暴戾靈氣可以用清心丹處理,雜質可以用滌塵丹驅除,隻是清心丹和滌塵丹處理的食材,效果沒廚修好。”初元又給徐清鈺倒了半碗妃子笑,道,“而且高階廚修還可將道意藏於靈食,助其餘修士感悟,就如剛剛的意菜。所以,大多數修士還是願意吃廚修做的飯菜。”
“師父很喜歡吃廚修做的飯菜?”徐清鈺問。
“嗯。”初元點頭,“食,性也;口舌之甘尤美。也隻有吃吃喝喝時,才覺得自己,依舊是人。”
初元認為,無論是凡人,修者還是仙人,歸根到底都是人。
是人,就離不開吃喝。
哪怕能不吃不喝,吃喝依舊免不了。
徐清鈺失笑,從儲物戒裡拿出果脯,遞給初元道,“師父,我用蜜醃汁的,您嘗嘗,味道正不正。”
果脯很甜,很合初元口味。
初元接過,用手抓著吃,便吃邊問,“要不要去小攤條街逛逛?”
“好。”徐清鈺應道。
拿起竹椅放到初元身前,示意初元坐進去。
初元搖頭,“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玩吧。”
“師父,你要去哪裡?”徐清鈺頓時緊張起來。
“去之前那個山洞看看,我總覺得有哪不對勁,想再去查探下。”初元倒也不瞞徐清鈺。
“師父,我不能去?”徐清鈺試探地開口。
初元思索片刻,道,“罷,我總能護住你,走吧。”
初元拎徐清鈺,身形消失在雲酒樓。
再出現,就到了陣法外邊。
徐清鈺站直身子,想起事,問,“師父,那頓飯,付了靈石沒有?”
“沒付。”初元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往空劃,好似有無形之刃肆虐,眼前陣法摧枯拉朽般毀滅,露出後邊真實的山洞。
徐清鈺僵,“我們這是吃了霸王餐?”
“沒事,記我那掌教師侄賬上,雲酒樓會找掌教師侄報銷的。”初元邁步往前走,隨著她走動間,身形越拉越高,不過步,初元恢複成人模樣。
徐清鈺聽清初元的話,為掌教師兄憐憫片刻,又很快抿唇不悅。
都怪他這個做徒弟的沒本事,還要掌教師兄為初元買單,若他有靈石,就能自己養初元了。
徐清鈺將賺取靈石提起日程。
山洞內,依舊和之前那般乾乾淨淨,充斥的也儘是清正靈氣,好似初元之前感應的不舒服是錯覺樣。
可是初元知道不是。
到她這境界,不可能出現錯覺二字。
初元在徒弟周圍畫個圈,道,“彆出這個保護圈,我去旁邊看看。”
“誒,師父。”徐清鈺往前邁了半步,見初元殘影消失,邁出的半步又收了回來。
他抱著竹椅,盤坐在地,開始默念《道藏》。
“嗚嗚嗚——”
有小孩子哭聲飄在耳邊,似是怕吵到人,哽咽聲細碎小聲,斷斷續續的。
徐清鈺眉頭微凝,沒有睜開眼。
小孩哭聲更大了,像是無處不在似的,無論徐清鈺用靈氣隔開,還是封閉耳識,那道哭聲依舊往耳朵裡鑽,聽得他頭疼。
徐清鈺扛著耳疼,不動如山。
也不知過了多久,孩童哭聲消失,咕嚕咕嚕滾動聲又響起。
徐清鈺睜開眼,顆環抱大的白蛋飛快地往他滾來。
保護圈散發道白色光幕,將白蛋彈開,白蛋飛出後,又往徐清鈺滾過來,不過這次它停在白幕外邊,好奇地問,“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正是他之前聽到的,哭泣的小孩子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徐清鈺:我要賺靈石養初元。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