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事畢(1 / 2)

“鈺兒失蹤, 與你有沒有關係?”老皇帝眼珠子動了動,一字一句地問。

他說話很緩慢, 也很費力, 完全沒有以前的威嚴,像隻隻能等死的病獅子。

皇後欣賞皇上此時的狼狽,聞言訝異道,“不是你帶走了嗎?”

徐清鈺心底發寒。

他當初自己出了皇宮,也脫離了這些人的掌控,從這方麵看,被趕出皇宮未必不好, 誰知道他的所作所為, 依舊全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若不是遇見師父, 還不知他未來怎樣?

會不會在他籌謀報複時,兩人就當是在看戲?

徐清鈺吐出一口濁氣, 眸子又冷上一分。

幸好, 他早就對這對夫妻沒了期待。

可是縱然如此, 這對夫妻依舊惡心得讓人作嘔。

嫌惡過後,徐清鈺垂下眼眸,不由得深思, 他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宮鬥失敗的皇子,為何這對天家夫妻不約而同地將注意力全落到他身上?

他肩上搭著一雙手,徐清鈺知道,那是他師父。

掌心源源不斷傳來熱意,這股熱意驅散心底的寒意, 讓他心好似泡在溫泉裡,酥酥軟軟,溫溫暖暖。

“謝謝師父。”徐清鈺低聲開口。

那雙手沒有收回去,隻又拍拍他的肩,徐清鈺知道,初元在安慰他,讓他彆傷心。

徐清鈺禁不住一笑,轉過頭,注意力繼續落到這對夫妻身上。

他敢肯定,他身上肯定藏著個秘密,畢竟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不會有人在意。

皇後這話一出,兩人同時沉默,他倆好似明白,之前他倆都猜錯了。

他倆以為徐清鈺在對方手上,才不急著找徐清鈺下落,總歸他還攏在手上。

可是現在,徐清鈺失蹤了,不是他倆勢力動的手。

“會是誰?”老皇帝焦急問,“會是誰帶走了孤的鈺兒?”

“喲,你現在慈父心腸發作,想起我那兒子的好了?”皇後笑嘻嘻地開口,“不是你,不是我,那就是你那兩個好兒子唄。他們大了,對你屁.股下邊的皇座想法深著呢。”

“你知道不會是那兩孽子,他倆不知道鈺兒乾係著我這徐氏江山。”老皇帝連連咳嗽,咳得心肝肺都疼。

可是他卻一動不能動,麵上露出些許痛苦神色。

“你知道?”皇後吃驚,“你竟然知道!我還當你監視他,是想著他好歹是你一條血脈,暗中派人保護。”

皇後哈哈大笑,“徐穎真啊徐穎真,我以為我夠狠心的,但還比不得你狠心。你竟然什麼都知道。”

“十八年前,前皇後將她的公主與我的皇子調換,之後,她家族請高人替她窺命,結果發現她隻有金鳳命,沒有紅鳳命。”——金鳳命,當為皇後,為一國之母;紅鳳命,才可晉為太後。

“而她懷裡的皇子,更是天生帝皇星。”皇後將十八年前的事娓娓道來,“皇子為帝皇星,她卻不是紅鳳命,這豈不是養出個白眼狼?所以,她問高人,如何改命。”

“高人說,以陣法竊取皇子體內命格,並將這命格轉移到她下一子身上,如此,她親生兒子為下任帝皇,她自然可坐上那至尊至貴的位置。”

原來如此,都是為著他天生帝星命格。

明白自己前半身悲慘生命的因由,徐清鈺心弦一鬆,徹底釋懷。

他是天生帝皇命,這些不甘於仰視他的人,才會在他弱小時肆意打壓他。

這樣的螻蟻,他何須在意。

皇後視線落到皇帝身上,道,“這個辛密,是我央求我男人從前皇後身邊的自梳姑姑口中問出的,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老皇帝氣得圓目大瞪,怒叱,“你,你竟然偷男人!”

“你有那麼多妃子,我找個男人怎麼了。”皇後漫不經心地開口,伸手去摸皇帝額心,道,“是你自己說,還是我抽取你記憶看?”

皇帝也接觸過修真者,知道他們手段詭異,一旦被翻看記憶,熬不住的就會直接死去,就算熬住了也會變為白癡。

他自然不願,忙道,“我說,我自己說。”

他喘息兩口氣,恨恨地瞪著皇後,道,“新虹是我的人,我許以後位,她對我毫無隱瞞。”

新虹,皇後身邊那個自梳姑姑。

“原來是從女人身上下功夫,這是你一貫手段,我早該想到的。”皇後笑道。

她眼底沒有什麼情緒,望向皇帝的視線,猶如死人,她吐字冰冷,卻又字字句句戳中老皇帝的心思,“你知道那皇子是天生帝皇,怎麼能不恐慌呢,皇位這般好,你還沒坐夠呢。難怪,難怪你一直冷眼旁觀,原來是等著摘桃子。”

皇後彈彈塗滿丹蔻的指甲,低聲道,“果然,隻有握在自己掌心的,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對了,請你接下來看場好戲。”皇後指尖點上皇上喉間,皇上又失了言語。

不多會兒,外邊急匆匆地跑進一名年青男子,瞧清他容貌的瞬間,老皇帝雙目睜大,眼底冒出股希望。

皇後瞧見了,哂笑他的天真妄想。

她伸出手,蔥白的手指在燈光下軟弱無辜,又蔥白若玉,特彆是那紅豔豔的指甲,在燈光下,更是好似海妖,能將人心魂都吞了進去。

她輕笑著,指尖動了動,“乖兒子,快過來,母後冷。”

“好母後,兒子這就過來為你暖身子。”那青年握住皇後的指尖,捏了捏。

龍床上皇上瞧見這一幕,又發出謔謔之聲,臉色青得想要當場去世。

徐清鈺已經猜到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他胃裡翻湧,惡心極了。

果然,男女這檔子事,無論何時,都肮臟得要命。

他反手握住初元搭在他肩上的手,道,“師父,咱們走吧,彆這讓這些汙濁事,臟了你的眼。”

初元震驚地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事,庶子與嫡母當著生父通,實在是太過荒唐。

“你不去阻止?”初元問了句廢話。

徐清鈺哀求,“師父,我不想再呆在這。”

他冷漠地想,那女人在乾什麼,與他何乾。

初元拎著徐清鈺的後頸,飄在雲頭上。

她望著自家徒弟,不知怎麼安慰。

無論是生父生母的漠視與利用,還是生母私通庶子的難堪,在這些事前,什麼安慰都是蒼白的。

她上前一步,主動問,“要不要再借個擁抱?”

徐清鈺毫不猶豫地抱了上去,臉埋在初元肩上。

要是初元,真的是他母親,多好。

他想起殿中給了他性命的生母,胃內又是一陣翻湧,為何是這樣的女人生下他?

他不反對她另找男人,可是當眾就行這事,她還有沒有廉恥心?

她這樣,與未開靈智的野獸有什麼區彆?

他鼻尖嗅著初元本身的清香,翻湧的情緒平靜下來。

初元摸摸徒弟長發,愈發覺得徒弟可憐,還不如和她一樣,不知生父生母是誰,從小被她撿到養大呢。

他倆沒有刻意用神識去瞧,可是修真者本就耳聰目明,殿內傳來的動靜他倆知道得一清二楚。

等那事徹底結束,徐清鈺鬆開初元,視線落到下邊帶著兵匆匆趕來的大皇子身上,眼底閃過諷意。

“師父,我不想再和他們見麵了。”徐清鈺坐在雲頭上,將臉依偎在初元腿上。

“好。”初元摸摸徒弟的頭,溫柔而細致,“我去找找,竊取你命格的陣法在哪。”

可以搜那個女人的魂。

徐清鈺將自己的建議吞了下去,道,“師父,不急,我想看看,這皇位最後會花落誰家。因這皇位,我前半身過得淒涼,我想讓他們的打算全都落空。”

“行。你與他們本就有因果,放手去做,不必擔心因果加身。”初元開口,雖然不急著找陣法,但初元還是給掌教發了個訊息,讓他派幾個陣法造詣高的長老過來,她擔心,這又是仙界一場布局。

她就說,她怎麼沒發現皇後是邪修,之前還以為是空淩動的手腳,現在卻明白,那是她身上有她徒弟龐大的氣運遮掩,才讓人看不透。

大皇子推開門,繞過屏風走到內室,瞧見皇後,他有些意外,他揮手,後邊禁衛軍提著長.矛進來,將皇上皇後牢牢圍住。

“大皇子,你這是要乾什麼,逼宮嗎?”皇後從皇上身側起身,衣服穿得鬆鬆散散,帶著股慵懶的味道,配合著她這嬌若三月桃花的臉,愈發顯得鮮嫩可人。

大皇子眼直了片刻,不過還是皇位遠重於美人,很快就清醒過來。

他道,“母後,你在說什麼呢,父皇病危,兒臣前來探望,結果母後不許,兒臣擔心父皇有個什麼意外,不得不強行闖入。闖入後竟然發現,母後如此狠毒,竟暗害了父皇,兒臣不得不清君側,請母後殯天。”

皇後低頭望向皇上,笑道,“你聽,你的好兒子,這麼迫不及待地讓你死呢。”

大皇子此時已經破釜沉舟,皇後攻擊不痛不癢,他視線落到皇後衣裳滑落後的雪白肩膀,眼底閃過癡迷,他笑著開口,“不過母後彆怕,您這樣的美人誰舍得對付?隻要母後配合孤,等孤登基,請您再做皇後。”

皇上被大皇子這發言氣得心跳都停了半拍,聽聽,這是人話?

畜生!

皇後睨了他一眼,這一眼風情萬種,“你在做什麼美夢呢?”

大皇子剛心生不妙,二皇子帶著禁衛軍將大皇子包圍,“大哥,你已經被包圍了,快放下手中武器,束手就擒。”

“二弟!”大皇子此時還有什麼不明白,這本身就是二皇子和皇後做的局,什麼皇上將死,皇後守著不讓任何人進入,儘是這毒婦放出的假消息。

他恨恨地一揮手,“衝出去。”

“好兒子,可不能讓他溜了,你大哥他外家和嶽父,都是有兵有權的將門世家,他一逃出去,就帶著兵反了。到時候,你就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要被他鞭屍放到牆頭。”皇後慢悠悠地開口,俯身到皇上耳邊,笑道,“官家,這場好戲,你瞧著還熱鬨嗎?”

外邊兩方人馬已經開打,二皇子的人多,又拚著不要命也要取大皇子性命,一時間大皇子被困於內室,在幾名親衛以身相護的情況下,大皇子終於逃出內室。

大皇子還沒來得及高興,身後一柄長矛將他刺個對穿。

二皇子高聲喊道,“大皇子已伏誅,還不快快投降。”

大皇子帶來的兵卒霎時沒了反抗之心,手中武器掉落在地,不再反抗。

這些兵卒被壓了下去,二皇子走到大皇子屍身旁邊,望著他死不瞑目的臉,忍不住哈哈大笑,“老大啊老大,你終究輸給我了,以後我才是帝皇。”

他話剛落音,他身後一名兵卒忽然反水,長矛刺中他心臟,二皇子跟著大皇子一道去了。

雲層上的徐清鈺瞧見這一幕,禁不住抬頭望向皇後,他本以為皇後選中了二皇子,誰知現在出現了反轉。

莫非,皇後想自己做皇帝不成?

不說滿朝文武不答應,皇親貴族也不答應。

那就是她想走前朝周皇路子,先當聖皇後,再取而代之?

徐清鈺揣測皇後的目的,依舊依偎在初元腿上沒有動彈。

殺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後,這群禁衛軍自發開始打掃戰場,原來二皇子帶來的這些人,都是皇後的手下。

次日早朝,皇後從龍床.上醒來,對皇帝笑道,“官家,今日再請你看一場好戲。”

皇帝怒瞪她,毒婦!

“等你看戲時,再瞪我不遲。”皇後笑道,“你知道麼,我又生了個兒子。”

“宸兒。”她往門外喊。

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走了進來,他容貌和徐清鈺七分相似,稍微修飾一番,就可和徐清鈺假扮雙胞胎。

皇帝眸子忽然瞪大,這是他兒子?

瞧出皇帝眼底的期待,皇後哂笑,“你在想什麼美夢呢,這孩子不是你的。”

皇帝再次怒瞪皇後。

那名少年不安地望了皇上一眼,道,“娘,這會不會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的。你身為我皇後之子,本就是太子。”皇後開口,“拋掉你那不必要的婦人之仁,你要是不聽我話,丟的可是我們娘倆性命。還是說,你想你娘死?”

“我不想,娘,我聽你的。”少年諾諾。

他神情惶惶,望著皇上的視線充滿歉意和痛苦,他低下頭,跟在皇後身後。

徐清視線落到那少年身上,眸子冰冷一片,原來那麼早,他就被放棄了。

她用步輦載著皇上上早朝,麵對滿朝文武,皇後未語淚先流,“昨日,大皇子與二皇子薨了。”

滿朝皆驚!

皇帝就三名長成的皇子,三皇子被趕出皇宮,大皇子二皇子死了,現在該誰繼位?

他們視線不由得落到上方皇上身上。

皇上嗬嗬出聲,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皇後再次開口,“皇上中風,無法開口,日後政務,麻煩諸位了。”

左右宰相對視一眼,右宰相走出行了一禮,道,“皇後殿下,江山社稷,太子為重。臣提議,迎回前太子現三皇子殿下回來主持大局。”

徐清鈺嗤笑,皇上沒兒子了,這些大臣就想到他,當他是垃圾麼,想丟就丟,想撿就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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