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一槍擊斷一片,這個陣會怎樣?”她實在好奇。
“剩下的樹會結成一個新陣。”他說,“繼續困你。”
也就是說,除非來闖陣的人繞島一周,把所有的樹都擊斷,才能保證破陣。
當然,還有一種方式是從上島開始就使出輕功,全程在桃花林上方縱覽全局。
可江湖上絕大部分所謂輕功高手,都無法做到這一點,因為君山島實在是很大。
謝臨雲倒是可以做到,但她的輕功本就異於常人,不能作為標準。
黃藥師擺陣的時候,參考的是歐陽夫人和蘭摧的輕功水平,估摸著如果是這兩個人這種級彆的高手,才稍微有點闖過的可能。
至於比她們兩個厲害的那種高手,那光靠陣困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布置這個陣,本來想的也不是去困最頂尖的高手,而是讓一些小嘍囉和試圖蒙混入湖的人無法入島,減少謝臨雲的負擔。
隻是這些話,就沒必要特地說出來了。
謝臨雲聽他交待完畢,便入了桃花林,拋開正確路線亂走了一通。
眼前紅白交錯的桃花連結成海,仿佛沒有儘頭,令她有一種誤入桃源深處的錯覺。
於是她也就不急著出去,全憑直覺一步步走著,隻當是欣賞這些開得正盛的桃花了。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景象還是一成不變,她終於有些倦了,方淩空躍起,掠到桃林上方。
也是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她已經走到了接近後山的位置。
黃藥師在遠處,身影成了青色的一點,幾乎與湖水同色,但仍舊明顯十分,叫她一眼就瞧見了。
謝臨雲踩著樹頂一路回去,在涼風中落到他麵前,神色驚喜道:“這個桃花陣真的有意思!”
他抬眼看過來,唇角有意味不明的笑意,道:“可惜半點困不住你。”
“想困我,那起碼得用一座城來擺陣。”謝臨雲還真給他估算起來了。
他斂了神色,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之後幾日,他繼續折騰那七個子陣,最後趕在三月結束之前結束了所有的布置。
清明已過,草木瘋長,桃花也漸漸開始凋落了。謝臨雲每日清晨起來練槍,穿過桃花林的時候,都能落一肩的花瓣。
日子過得和緩平順,幾乎沒有什麼波瀾,以至於她直接把歐陽夫人的兄長可能會上門要人一事徹底拋到了腦後,直到對方真的找了過來,才堪堪想起還有這麼一號人物沒解決。
那是四月中旬的一個晴月夜。
謝臨雲習慣了不在湖上安排守衛,所以玉羅刹一來,便悄無聲息地上了君山島。
他派人查了許久,才查到自己的妹妹現在何處。
如果是其他地方,他肯定懶得親自跑這一趟,但手下的人回報說在洞庭,他便不由得想起了最近一年來,在江湖上風頭無倆的謝臨雲及她的小紅槍。
玉羅刹決定來會一會這位天下第一,看看她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抵達洞庭後,他發現這偌大的一片湖水,竟是半個巡邏守衛的人都沒有,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待上了君山島,這種古怪的感覺頓時更深,因為島上萬籟俱寂,半點燈火都沒有,仿佛根本沒住人。
玉羅刹隻遲疑了一瞬,就踏入了眼前的桃花林。
人間四月芳菲儘,君山島雖被傳得有如一塊世外之地了,但到底還在人間,桃花謝儘,林間一片蔥蘢。
玉羅刹借著滿月清輝,信步往島內走。
他行事有張狂的一麵,也有謹慎的一麵,這次特地入中原來與天下第一人打招呼,到了人家的地盤上,自是維持著警覺。
是以入林第一步,他便使出了他的隱匿絕技。與今夜天氣極不符的白霧瞬間四散而開,遮住了他的身形。
一開始這霧氣藏在桃林間,並不明顯,但隨著他一步步走下來,這些白霧也愈散愈開。
謝臨雲原本正要回屋歇息,看到院外忽然冒出了霧,心下疑惑,就出去看了一眼。
結果這一出去,她就碰上了離她居所最近的無名。
她以為無名跟她一樣,是因為天氣反常才起身出來查看的,結果無名仔細瞅了一眼從林間飄過來的白霧,表情陡然複雜起來:“是他來了。”
謝臨雲:“誰?”
“玉羅刹。”無名抽著嘴角道,“此人輕功之高,在湖主之前,實乃我平生僅見,倘若他願意,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去世上任何地方,但他偏偏有個習慣。”
“什麼習慣?”
“不論去到哪裡,他都喜歡踏白煙而來。”無名越說越覺得,玉羅刹這一手真的神神經經的,“可能他覺得這樣很……”
無名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描述玉羅刹這種行為的心態。
如果說是為了氣勢,那他大部分時間根本是在裝神弄鬼,可要是反過來是為了隱匿行跡,那他走到哪裡白煙散到哪裡,就差沒直接跟你說是我玉羅刹來了!
謝臨雲:“……”我懂了,他是覺得這樣很裝逼。
在這一瞬間,謝臨雲很想告訴還沒發現桃花林玄妙的玉羅刹一句話——
裝逼沒什麼,但實力不夠的裝逼,很容易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