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很不好。
他勉強吞了,剛想和洪七說,忽然聽到幾聲兵器相撞的聲響。
黃藥師循聲看去,隻見兩個半大不小的少年已經切磋了起來,其中一位使戟,招式老練穩紮穩打,走的是力量和技術結合的流派。
而另一位則身法輕盈,一雙峨眉刺用得出神入化,麵對這種實打實的招數,竟然也能全部化解。
其實這麼一看,這二位歲數不大的弟子,其實算得上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了。
然而——
“一個紮實有餘,靈巧不足。另一個隻會投機取巧,下盤功夫還沒練穩。”黃藥師看後翹起嘴角,有些譏諷地說,“這就是她的弟子?”
洪七:“……”你這不是找茬嗎!
“話不能這麼說,”洪七道,“這就是幾個半大孩子。”
黃藥師:“那又怎麼樣?”
洪七:“……黃老弟,你這就是吹毛求疵了啊。”
黃藥師瞟了他一眼,不再說話,他目光落於遠處,不知正看著什麼,但的確並無繼續交談的意思了。
洪七在洞庭熟人不少,沒一會兒就跑出去張羅了,黃藥師喝儘了酒,左右無事可做,便起身四處轉轉。
時隔多年再臨此地,他仍無法形容自己此時作何感受,隻覺得這裡依舊山是山水是水,但山水迢迢,看著卻又彆扭極了。
秋日天高,洞庭無垠的桃樹成了一片耀眼的綠,此景妙趣無窮,無論誰來都要稱讚一聲。
黃藥師見此,愕然地愣了愣,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走到了這裡,登時有些煩躁。
他總算明白了自己心裡這點鬱結究竟來源於何處。
洞庭的山水草木,亭台樓閣,無一不賞心悅目,但卻處處留著謝臨雲的影子。
黃藥師下意識揪起一片桃樹葉子,手指不由自主地慢慢收緊。
“哎,黃老弟,吃點兒東西來嗎?”洪七東跑西顛,拿了不少零嘴,站在不遠處熱絡地招呼,“你就彆再和這些樹過不去了。”
他看的分明,自己要是再晚來一會兒,恐怕黃藥師能拆了這桃林。
於是忍不住隨口勸了一句:“都是謝湖主種的,彆浪費她一片苦心。”
黃藥師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而後低沉地說:“這裡所有桃樹,都是我種的。”
洪七:“……”
黃藥師沒什麼心思繼續在這裡閒逛,既然到了此處,他便想起了一件事。早些時候他曾燒過一個瓷盒,用來裝《九陰真經》,那年交付謝臨雲之時,對方將它埋於院落之中,以泥土和草木封存。
於是很多東西,便一同留在此地了。
想到這件事,黃藥師忽然一轉身,急匆匆地朝那件院子走去。
洪七在後麵嚷嚷:“黃老弟,你是怎麼回事啊,魂不守舍的?”
黃藥師沒理他。
洪七本想快步跟上去,但走到一半,先碰上了洞庭的大總管無名。
“洪幫主,您怎麼跑這兒來了?”無名迎上來跟他說話。
對方怎麼說也代表著此地主人家,洪七不好不理,隻能停下來交談。
黃藥師聽到動靜,又加快了些腳步,輕車熟路地穿過桃林,一路回了故地。
推開院門,黃藥師看著眼前這間擺設陳列全無變化的院子,半天沒有回神。
片刻之後,他的手指輕微地動了動,知覺這才一點一點回歸。黃藥師沉默了一會兒,走到當年那個位置上,以手起土,慢慢地,將那盒子從封存多年的地下挖了出來。
地麵上長了一些幼嫩的蘭草,秋日雖到,但仍然不設防地鬱鬱蔥蔥。
將土拂開,瓷盒與當年一樣,嚴絲合縫地扣著,精致又十分趁手。黃藥師出神地看了一會兒,而後掀開蓋子,發現裡麵空空如也,已經沒了經書。
這在他意料之中,畢竟他此行的目的,也並不在於取走《九陰真經》。
這樣想著,黃藥師慢慢移動手指,想要觸碰盒子內裡的那個名字。
他雖然麵上一片冷然神情,但呼吸卻有些急,帶著幾分近鄉情怯地遲疑,終於叫指尖撫上了那行字。
那是當年他燒製瓷盒時便刻好的,這瓷是上等貨,就是軟,下刀時需要極其精準的控製力,為此他反複練了多次,想要那三個字利落、美觀。
黃藥師慢慢撫摸著那些刻痕,忽然一怔。
字變了。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緩慢觸碰過去,神思不穩,覺得院子裡好像忽然多了當年的那個人,她單手撐腮坐在樹下,手中一壇酒,垂著眼睛輕聲說著什麼。
在說什麼?
黃藥師聽清了,她將自己的名字抹去,重新刻上了四個字。
“你真討厭”。
黃藥師垂著眼,盯著那瓷盒看了良久。
昔年心緒,皆為萬般不可說。
今朝舊物,重攪彆離。
移開目光的時候他終於想起來,原來這一年的中秋又要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大家都說要看金古世界的番外,那先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