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覺到龍眯著眼睛斜看著她,白真真收起拳頭,小聲嘀咕道:“誰讓他剛才辱罵尊上的?再讓我聽到,我就打得他滿頭包。”
“滋滋——!”百足蟒突然發出尖銳的鳴叫,蛇尾一擺,巨大的身體衝向幾名司徒氏少年。
“立陣!”
幾道赤紅色的光芒同時從少年們的腳下急出,擋住了百足蟒的第一波攻勢。但這陣法仰仗的是數人合作的協同力量,隻要有一人稍有懈怠,整個陣型便很容易被打散。
終於,在經曆過幾波衝撞之後,一位身材瘦弱的少年最先支撐不住,陣法被撞開了!
百足蟒橫衝直撞衝過人群,一些來不及避開的司徒少年被掀翻在地,身體被尖銳的足鉤鉤破,露出皮肉,慘叫連連。
白真真一時又有些同情這些他們了。畢竟隻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年紀最小的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被妖獸傷成這樣,還是很可憐的。
“江……江裴?!”
一聽到魔尊的姓名,白真真立刻抬眼看過去。
果然是魔尊來了。
他背著一把劍,目光冷冷。劍身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鑄造的,有隱隱的寒光透過劍鞘露出來,使他整個人都有種冰山般冷峻的氣質。
“你、你彆過去!”躺在地上的司徒少年捂著傷口艱難說道。
白真真以為他是要勸魔尊當心,沒想到他卻是叫江裴不要搶功。
“這百足蟒是我們先找到的,暉師兄他……他一會兒就到了,你休想據為己有。”
白真真:“…………”拜托你先照顧你下自己好嗎?你都被百足蟒撞吐血了,還管人家搶不搶功的,給你你殺得了嗎?
少年江裴沒有理會,提步從那司徒少年身上邁了過去。看那少年的臉色,簡直要被氣死了,白真真想想就開心。
白真真自覺跟在少年江裴的身後,百足蟒也發現了江裴,它停下來,動了動口器,又發出“滋滋”的聲音,比剛才還要尖銳刺耳。
少年江裴目光微沉,手上輕捏咒訣方於胸前,口中念念有詞,他背上的劍開始微微震動,隨後錚然出鞘。
隻見一道寒光破開迷霧瘴氣,朝著百足蟒的腦袋直刺過去。
這一劍又快又狠,乾淨漂亮,白真真都忍不住鼓掌叫好,隻是這一劍沒有刺中百足蟒,而是被半路衝出的另一把劍給撞開了。
一擊不中,百足蟒立即發起反攻。巨大的蛇尾朝著江裴劈頭蓋臉的就甩了過來,江裴略一凝神,召回長劍,輕輕一躍便跳到劍身之上。
隻是可憐了站在他身後的白真真,因為沒法施展術法,堪堪向旁邊飛撲躲過一劫,掌心卻被地上的碎石劃破了。
龍感到非常得不妙:“魘境內所有的東西都已經具象化了,你要當心。要是在這裡被百足蟒誤傷打死,你可就沒命去見你那位尊上了。”
白真真咬住下唇點點頭,飛快地從身上扯下一塊碎布將手包紮好。
“司徒暉。”江裴居於高空之上,朝著林子的另一端微微蹙眉。
司徒暉同樣乘風禦劍地飛過來,不屑地輕嗤道:“怎麼,旁人不在,連聲師兄都不叫了?”
江裴無暇理他,他感覺到,這條百足蟒有些不同。它身上的確有很濃重的妖獸氣息,但是在那層氣息下麵,似乎還掩藏著什麼。
剛才他一劍刺出,那股他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驟然膨脹,似乎在保護百足蟒一般。隻怕那一劍即便沒有被司徒暉打開,也會被那股力量擋住。
司徒暉卻沒有察覺。他從劍身上一躍而起,搶先衝了過去,狂喜而笑:“‘朝天會’的第一名是我的了!”
刹那間,他的劍爆發出耀眼光芒,從一柄幻化成數十柄,又變成上百柄!
劍身儼然變成了一道白光,在他身後形成了一麵密不透風的劍陣,齊嗖嗖地落雨一般地向百足蟒刺出。
百足蟒無所遁形,從頭到腳,像被戳穿了的篩子,沒一處好皮,轟然倒下。
先前還躺在地上捂著傷口愁眉苦臉的司徒氏少年們,看到這副景象,紛紛站起來鼓掌叫好。
“暉哥好樣的!”
“師兄好身手!”
“暉師兄太厲害啦!!”
“江裴小辣雞沒份啦哈哈哈!”
…………
氣得白真真一扭頭,又想衝上去給那個胡說八道的臭小子來上一拳。
司徒暉聽著各方湧來的讚美聲,哈哈笑著落到百足蟒的蜈蚣頭上。
隻要取下百足蟒的口器帶回去,他就是名副其實的朝天會魁首!而江裴,什麼都不是!
想到這裡,司徒暉越發得意起來,他一腳踏著百足蟒巨大的口器,一隻手倒提著劍對江裴炫耀道:“怎麼樣,現在知道誰才是司徒氏這一代中最優秀的弟子了吧?”
那群唯司徒暉馬首是瞻的司徒氏少年們立刻跟著附和,聲音此起彼伏。
“當然是我們暉哥了!不然還能是誰?”
“難道還能是某個姓江的小辣雞嗎?”
“也就是他攤上了個好師父,如果是咱們暉哥得到真師伯的指點,早不知道厲害到哪裡去了!”
“就是就是!”
…………
白真真握緊的拳頭舉起來又放下了。她很難過。她一個局外人都尚且如此,很難想象魔尊當年日日夜夜都要遭受這樣的敵對排擠,該是何種心情。
江裴的臉色不太好。他皺著眉,眼神愈發糾結。百足蟒明明已經死透了,可它身上的妖氣卻沒有潰散,而且,他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力量,似乎還在隱隱流動。
司徒暉卻不知道,他隻以為江裴是在為沒能從自己手下搶先擊殺百足蟒而生氣。
“嘿嘿,你就氣吧,就算氣死了也得不到朝天會的第一。戊辰禁地,你想都彆想!”
他話音剛落,江裴忽然一個閃身衝了過來。
他來得太快,氣勢又凶,司徒暉始料不及被他一掌推開。
“江裴你反了!你竟敢——!”
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一道淩厲的黑氣從百足蟒身下驟然刺出,若不是江裴剛才那一掌,他現在隻怕已經被捅了個對穿!
江裴舉著劍與那道黑氣抗衡著,周圍的司徒氏少年早就嚇傻了,愣愣地不知所措。
“是魔……是魔氣!”人群中,有人認了出來。
什麼情況?他們不過是奉命前來加賽一場,誰先殺了在林中肆虐的百足蟒,誰就是朝天會的第一,怎麼會碰上魔?!而且這魔一看就不一般,饒是江裴,此時也有些吃力。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走?!”江裴奮力橫切出一斬,將魔氣逼退,對著那些還杵在原地的司徒少年們吼。
少年們被吼得回神,隻是還不知道該怎麼辦,紛紛看向司徒暉。
司徒暉咬咬牙,也吼道:“走!”
少年們紛紛逃開,他自己卻沒動。
江裴一愣:“你不走?”
司徒暉狠狠啐了一口:“想從我這兒把朝天會第一的名頭偷走?休想!”
江裴並沒有那個打算。如今魔氣現世,最重要的是將它封存起來,免得貽害人界。況且通過剛才的交手,他心知魔氣厲害,如果有司徒暉留下幫忙,倒也算多了幾分把握。
魔氣被逼回百足蟒體內,剛才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篩子百足蟒頓時散發出滾滾黑氣,數百隻腳足同時動了起來——它又站起來了。
“不好。你攻下麵我攻上,得想方設法先困住魔氣。”江裴說道。
然而司徒暉根本不聽,不等江裴說完,已經先一步衝了出去:“我說過,朝天會第一是我的,誰也不準搶!”
他縱身一躍,提著劍狠狠地朝百足蟒的頭部劈了下去。然而這一劍卻沒如同他預想的一樣斬落百足蟒的頭顱,而是被魔氣生生地擋在了外麵。
“這……這怎麼可能?!”他這把劍乃天鋼所鑄,削鐵如泥吹毛立斷,怎麼可能斬不斷百足蟒的頭?
司徒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被百足蟒巨大的蛇尾一甩,斜飛出去。
他當場噴了一口血,握著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誰知百足蟒的第二輪攻勢已至!
身體內靈力極度不穩,司徒暉用不出術法,這樣下去,無疑會被百足蟒拍成一灘肉餅。而就在這時,江裴衝了過來!
“走!”他使出屏障術法,擋住了百足蟒的攻擊,同時對司徒暉說。
司徒暉退到一邊,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很快就將淤塞的靈氣疏通運轉開來。
“彆以為我會感激你。”他將口中的殘血吐出,擦了擦嘴巴。
江裴沒同他計較。
剛才司徒暉進攻百足蟒的時候,他發現了魔氣運轉的秘密。他有把握可以困住魔氣。
少年江裴的目光忽然變得堅定而又狠厲,手上長劍的劍光陡然暴漲。
劍身向上一翻,他整個人便如同一把利劍似的衝了上去。他身法動作太快,在白真真看來,宛如一道劍光,在空中左劈右砍。
司徒暉一開始不明白江裴在做什麼,但他很快便看出了其中門道——
這股魔氣似乎才附上百足蟒不久,還沒有與之融為一體,所以,要想保護“宿主”不受損傷,魔氣隻能不停地在表麵遊走抵擋。
但隻要江裴的動作夠快,能搶在魔氣回護之前將百足蟒一截一截的砍掉,就能成功將它逼入困境。而他現在之所以左劈右砍的看似毫無章法,也不過是為了迷惑魔氣而已。
“混蛋……這小子果然是在激我讓我替他找出破綻!”司徒暉氣得握著劍的手都在發抖。
圍觀了整個過程的白真真:“…………”不是,大哥你講講理好嗎?是他讓你留下來的嗎?是他讓你衝上去的嗎?如果不是魔尊用屏障替你擋了一下,你現在還能站在這兒喘氣呢?!
白真真氣到不行,覺得自己似乎能理解魔尊為什麼那麼痛恨司徒氏,要將他們趕儘殺絕了。
如果是她,她可能根本不會去救司徒暉。畢竟他都那麼看不上她了,還用得著她去以身犯險?
高空中,少年江裴和魔氣的爭鬥並沒有停止。他起初還能砍下百足蟒的手足、蛇尾,將魔氣可依附的地方一點一點地縮小,可是漸漸地他發現,這股魔氣成長的速度快得驚人。他幾近極限的高速移動,居然被對方飛快地趕超上來,有幾次甚至被魔氣搶先成功阻攔。再這樣下去,隻怕不等他將魔氣困在一處,魔氣就能自由操控百足蟒的身體,先一步逃竄離開。
“江裴!”
司徒暉咆哮著縱身跳起,白真真儼然忘記魔尊聽不見她的聲音,失聲叫道:“尊上當心!”
江裴正思忖著應對之策,冷不防身後殺意突現。他立即旋身避過,但還是被劍氣劃傷。
一縷青絲被斬斷飄在空中,他的側臉則被割出一道小口,鮮血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江裴冷冷瞧了一眼司徒暉,他沒時間跟司徒暉纏鬥,如果不是因為恩師司徒真,他才不會管司徒暉的死活。
少年江裴有意避開司徒暉,再度向百足蟒攻去。而這一次,司徒暉沒有追。
白真真看見,司徒暉從懷中取出了一把小小的箭矢,箭頭烏黑鋥亮,像極了她在島上看到的那些破元箭。
“不……不會吧。”白真真心感不妙,向著江裴所在的方向跑過去。
不過,司徒暉並不是衝著江裴去的,他趁著江裴吸引了魔氣絕大部分注意力的時候,出其不意地將一身靈氣全部彙集到箭頭上,然後狠狠地朝著魔氣中心插了下去。
驟然間,整個林子被一股無形的氣勁衝蕩開來。白真真抓緊了身旁垂下來的藤蔓,又把龍摁在懷裡,才勉強沒有被吹倒。
那一團魔氣被黑色的箭鏃釘得死死的,收縮又膨脹,仿佛痙攣一樣。它發出痛苦的尖叫,帶著宿主百足蟒的身體也在不斷地抽動。
靈力消耗殆儘,司徒暉落在地上筋疲力竭,臉上卻呈現出一種癲狂:“怎麼樣,最後還是我把魔氣製服了。哈哈哈哈啊哈……無論是百足蟒還是魔氣,都是我的功勞,你想搶,門都沒有!”
他太疲憊了,也太鬆懈了,完全沒有注意到百足蟒的蜈蚣頭突然出現在身後。鋒利的口器就懸在他腦袋邊上,江裴來不及出聲提醒,隻能將手裡的劍飛擲出去。
“錚!”劍鋒打在百足蟒的口器上,將其齊齊斬斷。司徒暉的腦袋是保下來了,然而被斬斷的口器碎片卻貼著他的臉劃了出去,綠色的粘稠汁液迸進了他的眼睛裡。
“啊啊啊啊啊!”司徒暉捂著臉和眼睛,在地上滾做一團。
白真真與江裴同時跑到了司徒暉身邊。江裴拉開了司徒暉的手,撐開他的眼皮。
他的臉已經鮮血淋漓,眼睛更是可怕,整個眼球仿佛是被灼燒過一般,又黑又紅。最糟糕的是,這副慘狀還在不斷蔓延,仿佛有看不見的火苗順著他的皮膚向外燃燒。
江裴猝然起身,白真真無需多想都知道他要做什麼,司徒暉也意識到了。
“不!不!!江裴,你敢?!我是你師兄,你敢!?”他一邊嚎叫著,一邊忍不住痛地在地上打滾。
“舅舅他們一定有辦法的,他們很快就會過來的,啊啊啊啊!”隻是兩三句話的功夫,他的臉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
江裴不再猶豫,他抬起手召回了自己的佩劍,手起刀落,將司徒暉的眼球剜了下來。
而幾乎就在同時,被箭簇釘住的魔氣也掙脫了束縛,朝著江裴猛撲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說起少年xx就覺得有天然的蘇感啊>///<
關於少年江裴的回憶,後麵不會過多細寫,畢竟還……挺壓抑的。如果有機會,考慮番外補全,讓2真穿過來治愈一下【我就是突發奇想了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