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文軒擋在父親與胞妹麵前,抖如篩糠:“王爺……家父年老……還請您……還請您……”
他邊說,眼前邊浮現出無數血腥的畫麵,昔日上京城中流傳的關於穆如歸的流言蜚語,一股腦全想起來了。
柴文軒在心裡哀嚎:吾命休矣!
同時將心安理得地鑽進馬車的夏朝生,罵了個天花亂墜。
卻不料,穆如歸隻是站在馬車外,用冰冷的眼神剃著他們,尤其是柴姝——柴姝縮在兄長身後,眼眶裡蓄著一汪淚——直接被嚇哭了!
“下次尋本王,不要拿朝生當幌子。”不知過了多久,穆如歸的薄唇終於動了,“紅五,你每隔七日去柴府一趟。”
紅五從穆如歸身後探出頭來,對柴一鴻拱手:“大人,有勞了。”
柴一鴻還沒緩過神,訥訥道:“不敢不敢。”
他們說話時,穆如歸已經鑽進了馬車,將夏朝生攏在懷裡,煩悶地攥住他的手指。
柴文軒望著遠去的馬車,半晌,吐出一口濁氣,轉身對著妹妹的腦門,就是一個暴栗:“事前不是說好,就在繡樓上待著嗎?”
柴姝捂著腦袋,左躲右閃:“哥,我就想看看小侯爺……”
“你還真在惦記他?”柴文軒氣得眼前發黑,卷起衣袖,向柴姝跑去,“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知不知道害臊?”
柴姝不幸被哥哥逮住,不服氣地嘟囔:“可是小侯爺不是一般人。”
“嫁入王府的能是一般人嗎?”
柴姝羞澀地捂住臉:“他生得好看。”
柴文軒:“……”
柴文軒的額角青筋直跳:“阿姝,他嫁人了,你也瞧見了,九王爺待他,很是不錯。”
言下之意,你絕無機會。
卻不想,柴姝聞言,沒有絲毫的不滿,麵色反而更紅了幾分:“九王爺……也英俊,他們站在一起,甚是般配。”
柴文軒:“……”
柴文軒將糟心的妹妹丟給下人,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上元燈會上的鬨劇,天不亮,就傳遍了上京。
五皇子穆如期聽了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當夏朝生和穆如歸又起了爭執,樂得第二天上朝,有意無意地諷刺了柴一鴻幾句。
哪曉得,柴一鴻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當即跪在金鑾殿前,哭嚎著說小女命苦。
梁王自然也聽見了燈會上的流言,滿臉無奈地讓柴一鴻平身。
柴一鴻偏不。
梁王徹底沒了脾氣。
要說這兒女婚事,本與他無關,偏偏柴一鴻看上的是被賜婚給穆如歸的夏朝生,梁王就不得不管了。
梁王揣著手,耳畔回蕩著柴一鴻的慟哭,心裡想的卻是夏榮山。
……一各個,為了兒女婚事,把金鑾殿當成什麼地方了?!
奈何,他們一個是鎮國侯,一個是朝中一品大員,梁王還真說不出什麼訓斥的話。
“行了行了,朕替你女兒賜婚如何?”梁王不甚其擾,最後搬出殺手鐧,“你想要哪家,朕就指哪家。”
柴一鴻哭聲微頓:“老臣……老臣何德何能……”
這就是不願意了。
梁王愈發頭疼:“那你要如何?”
夏朝生都嫁人了,就算真的對你家閨女有意,也不可能和穆如歸和離,另娶一個女子。
柴一鴻也不說彆的話,隻一個勁兒地哭。
哭到最後,五皇子也沒轍了。
事兒是他挑起來的,也隻能由他去解決。
好在五皇子並不是個草包,細細一想,便有了解決方法:“父皇,兒臣有一法……”
“快說,快說。”
五皇子拱手道:“不如將柴大人家的女兒封為郡主,日後柴大人若尋到佳婿,宮中為其女準備聘禮,風光大嫁……可好?”
也算是彌補柴姝未能如願嫁入侯府的遺憾。
梁王一聽,隻需準備些聘禮,立刻拍案道:“如此甚好,柴一鴻,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柴一鴻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爬起,心滿意足地謝恩後,無聲地吐出一口氣。
他還擔心陛下問起昨日之事呢。
好在,連五皇子也沒察覺出異樣。
柴一鴻哭了一場,為女兒賺來了郡主的封號,美滋滋地下朝,一不留神,撞見了鎮國侯。
文臣與武將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瞧了半晌。
一人後怕連連,覺得還好女兒未嫁入侯府,一人不甘心地蹙眉,覺得文臣小家子氣,還不如自己看不順眼的穆如歸。
凡此種種,都與夏朝生無關。
他前日回府遲,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來也不肯鑽出溫暖的被褥,就靠在穆如歸的懷裡犯懶。
屋內暖意融融,夏朝生抓起一卷書簡,看得意興闌珊。
他的注意力在穆如歸的腿上。
梁王沒心思管王府,穆如歸就讓薛穀貴取走了那隻偽造出傷勢的蠱蟲。流膿的傷口逐漸愈合,如今已經能看見新生的肉。
夏朝生每日都要瞧一瞧,心疼之餘,還忍不住埋怨穆如歸心狠。
穆如歸從來都不反駁,由著他嘀咕,最後湊過去親一親,算是認錯了。
隻是今日,夏朝生嘰裡咕嚕的時候,穆如歸沒親他,還頗為冷淡地靠在榻前,取了白淨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臉。
夏朝生說得口乾舌燥,沒得到半句回應,狐疑地抬起頭:“九叔?”
“嗯。”穆如歸背對著他,挺拔的背影透出一股高深莫測的味道。
夏朝生心裡一緊,貼過去:“九叔?”
他用柔軟的手臂環住了穆如歸的腰,輕輕地嗅——穆如歸身上總有一種風雪的氣息,既冷冽,又讓人安心。
穆如歸僵硬的脊背似乎柔軟了一些,轉過了半個身子。
夏朝生期盼地閉上眼睛……穆如歸卻隻是拿走了被他壓在身下的書簡。
夏朝生:“……”
夏朝生敏銳地察覺到,九叔心情不好。
而且不好的原因,與他有關。
其實夏朝生已經猜到了原因。
昨夜,在燈會上發生的一切,足以讓穆如歸吃一壺了。
但是穆如歸知他疲憊,忍了一夜才發作,已經頗為不易。
夏朝生見穆如歸吃醋憋悶的模樣,想笑又不敢笑,就乖乖坐在榻上,老老實實地解釋:“九叔,柴姝引我去繡樓,隻是讓柴大人與您相見的幌子。”
穆如歸捏著帕子的手一緊,語氣裡多了絲咬牙切齒的味道;“夏朝生。”
他立刻黏糊過去:“九叔?”
穆如歸看著他茫然的神情,氣不打一處來。
旁人看不出來也就算了,連他都能感覺出柴姝眼裡的情意,唯獨夏朝生,當真信了柴文軒的說辭,昨夜睡前,還大咧咧地表示,要將柴家兄妹請到王府來做客。
穆如歸心裡又酸又澀,在夜色裡,用目光凶狠地描摹著夏朝生的麵容,恨不能直接撕了他身上的衣服,好好教訓一番,讓他長長記性。
不過,穆如歸隻是想想,也隻敢想想。
夏朝生的身子在蠱蟲的作用下,有了起色,可也斷然經不起那般粗暴的折騰。
穆如歸隻能用酸澀的苦楚折騰自己,甚至還做了幾個模模糊糊的夢。
夢裡,他身不由己地看著夏朝生嫁入東宮,被穆如期欺辱,最後成為大梁的男後,徹底困在了深宮之中。
穆如歸在夢裡肝膽俱裂,心痛欲死,卻像是陷入了魔障,怎麼都無法向夏朝生伸出手,將他從無儘的深淵裡拉出來。
他們漸行漸遠,直至再無交集。
穆如歸睜眼時,眼前一片血紅。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隻聽見了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恐懼與震驚麻痹了穆如歸的心神,直到懷裡傳來夏朝生的囈語,他才狠狠地墜入現實。
然後,穆如歸看著夏朝生平靜的睡顏,再次咀嚼起未褪去的醋意。
原先,穆如歸以為自己將夏朝生娶入王府,就能斷絕其他人的窺視,如今才知曉,還有那麼多人,盼著他們和離。
穆如歸越想越氣,幻想出夏朝生回到侯府,門前擠滿前來說親的媒婆的場景,呼吸逐漸粗重。
偏偏夏朝生醒來以後,還像個沒事人似的,舊事重提,甚至還說,柴姝對他毫無情意。
穆如歸忍無可忍,黑著臉將夏朝生按在腿上,隔著純白的裡衣,對著圓潤的弧度,輕輕掌摑。
夏朝生被打懵了,趴在九叔的腿上,微張著嘴,不可置信地回頭:“你……你怎麼……”
穆如歸抿著唇,隻打一下就不忍心了,又把他抱在了懷裡。
夏朝生卻徹底紅了臉,揪著穆如歸的衣領,從牙縫裡斷斷續續擠出一句:“我爹……我爹都不打我,九叔,你……你……”
穆如歸神情一凜,手又落了回去。
“不是打。”大梁的九王爺信誓旦旦道,“是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