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全班都笑,後排有幾個和這男生玩的好的,還起哄讓娓娓說兩句給他們聽聽學的怎麼樣了。”
“娓娓當時臉就掉下來了,但是她沒理他們,反而先和我說,讓我去教室前門守好了,我那時候意識到不太對了,可是我真的想不到娓娓接下來要做什麼,她讓我去,我就想,這是我朋友讓我做的第一件事,我得給她做好了,我就去了。”
“我前腳從座位上起來,娓娓跟著還真的就說了句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給那男生聽,她說‘你再說一遍試試’。”
“那男生根本沒把娓娓當回事,不僅重複了一遍,還學著娓娓的口音說了句‘你再這麼說我要生氣了’,班裡笑得就更厲害了。”
之後沈梔就看見了讓她畢生都難忘的一幕。
“娓娓把那男生摁在一地的玻璃碴子上,拿椅子掄他。起先還有人起哄讓那男生還手,那男生也反抗,但是很快就沒人說話了,那男生根本打不過娓娓。娓娓跟我講,她從小下河摸魚上樹掏鳥,跟人打架都在地上滾著打,她家裡把她當男孩子養,養的很野。”
“她講的時候我沒有太相信,可是那時候我信了,她打起人來的架勢,完全是要把那個男生往死裡打,椅子玩命往他身上、頭上、臉上砸,那男生腦袋讓娓娓砸開一個豁口,臉上也不知道是鼻子破了還是牙齒被打掉了,或者都有,總之到處都是血,流到地上和水沾在一塊,流了滿地紅色的血水,那男生開始還知道護著頭,後來被打得意識模糊,在地上直抽搐哆嗦。”
“班裡好多女生當時都被嚇哭了,男生還想往外衝出去找老師,可是我記得娓娓跟我說讓我守好門,我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勁,那麼多人去拉我,我愣是好像粘在門上一樣,一個也沒放出去。”
“在後麵打完了,娓娓又拎著椅子上前麵來,往門口一砸,那些要出去的男生全往邊上躲,平時笑得多大聲這時候也不敢說話了。”
“娓娓就挨個拎著衣領往前拖,笑得厲害的、平時和那男生一塊總欺負我們的,她都記得,全拎出來,一人兩巴掌使足勁往臉上抽,抽一下,就讓他道一句歉,說一句許娓娓對不起。再抽一下,再道句歉,跟我說一句沈梔對不起。”
“我們班一個人都沒能跑出去,是其他班的看見情況不對才去找了人來,後來門都是老師帶人從外麵撞開的。”
“那男生被120抬走的時候,整棟樓都看見了,誰也不信是叫娓娓打出來的。男生也確實傷的很重,被打沒了半條命,直接休學了,再之後怎麼樣就不知道了。”
這件事情當時在學校鬨得很大,汪也比沈梔她們大一屆,也聽說了,但是當時他隻覺得匪夷所思,可是匪夷所思了一下之後也就過去了,完全沒想到整件事情原來是這樣,他當時在心裡是怎麼想的這件事,他已經不記得了,可大概也是覺得反感的,可是現在,他隻覺得活該。
沈梔看見他緊抿了一晚上的嘴角終於放鬆下來一點,抬頭蹭了蹭他的臉頰,問:“是不是聽著都覺得很解氣?”
汪也嗯了一聲。
“是。”
沈梔又躺回他胸前,“後來也不知道這件事娓娓家裡是怎麼處理的,就風平浪靜地過去了,但是從那之後,娓娓就聲名遠揚,再也沒人敢笑她了,也都知道我是她罩著的,也沒人再敢欺負我了。”
“在家裡日子雖然還是不好過,可是在學校好很多了,就這麼一直到我後來喜歡上顧成沂,再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本來對他死心塌地,後來有一天幡然醒悟,醒悟之後,家裡也不想住了,就搬出來了,再後來就遇到你了。”
天還沒亮,但深夜已經過去了。
其實故事還沒有講完,但她上一個人生的後來,已經在她痛哭的一場裡隨著眼淚全部衝走了,這一生的後來,還沒有開始。
沈梔關了頂上的大燈,隻留床頭一盞幽黃的小台燈。汪也看出她困了,直接抱著她躺下,手臂橫在她頸後和枕頭的空隙裡。沈梔抱著他聲音沙啞的笑,“聽我講完了,決定不走了?男朋友?”
“不走了。”汪也說,她有過太多個獨自承受的漫長黑夜了,想到她睡不著,在戰戰兢兢裡睜著眼睛等天亮,他就覺得要喘不上氣來。他想留下陪著她度過每一個夜晚,看著她眉頭舒展地安然睡去,如果睡不著,那他也陪著她,一起睜著眼睛等天亮。
他不會再讓她一個人了。
夜太寂靜,隻有窗外呼嘯的山風聲,屋內安靜的溫暖在緩緩流淌,沈梔覺得這是她有生以來最美好的夜晚,她覺得困了,可她舍不得睡,她又想到了很多人。
她想到了陸璟之,多奇怪,在和汪也一起的夜裡,她想到了他,她的故事他也知道了,可終歸不一樣,她不願意把她的脆弱給他看,她不願意對他揭開自己血淋淋的傷疤。
她又想到了顧成沂,恍然覺得她或許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她喜歡的是她自己無望的執著,喜歡的是對求而不得的向往,喜歡付出成了習慣,喜歡自己感動自己。
想著想著,沈梔漸漸闔上了眼皮。
汪也聽著耳邊的呼吸聲漸漸均勻了起來,沈梔已經睡得實了。
他小心抽出手臂,放她躺平,輕輕在她眼皮上親了一下,然後側過身看著她,一整夜,直到天亮。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