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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梔的手機設置不顯示短信預覽,汪也隻能看得到那個號碼發了短信來,但看不見內容。他直覺感到有點怪,也僅僅是有點怪,況且再好奇他也不會隨便去翻看沈梔的手機。把手機在桌麵上放好,他朝衛生間的方向說:“那好,阿梔,我給你放在外邊桌上了,你出來就能看見,我出去了。”
沈梔心慌得厲害,想開口,一張嘴就發現聲音有點抖,她死死捂住嘴,情緒這麼反常地說話,汪也一聽就能聽出來,怎麼辦?沈梔看一眼身邊,手忙腳亂地打開淋浴到最大,大股水流自上而下噴灑出來,瞬間打濕她身上的背心,布料貼在皮膚上,又涼又黏,這滋味鑽心地煎熬。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沈梔摳著手心又一次開口,聲音混在水聲裡,掩飾了多少不安。她側耳聽著門外的動靜,聽見汪也腳步聲走遠,打開門出去。她在心裡默數十秒,確定他已經下了樓,扯過條浴巾隨意在身上抹了下,拉開門衝了出去。
果然是顧成沂。
她拉黑了他原本的號碼,他就換了一個,給她打了三次電話,還發了一條短信。
短信裡又是問她為什麼拉黑他又是問她去了哪,末了還為那天騙她出來吃飯道歉。沈梔有一個瞬間,覺得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一樣,她簡直不敢想象如果汪也接了電話或者看見短信會是什麼反應。
沈梔頭暈目眩,身上還一陣陣地泛冷,手指用力到要戳穿屏幕一樣,又一次把顧成沂的號碼拉黑掉了。
不能讓汪也看見,絕對不能。
她把手機死死地攥在手裡,身上還帶著沒擦乾的水,冷得她不由自主地哆嗦。深呼吸再深呼吸,沈梔咬住嘴唇讓自己在疼痛裡鎮定下來。
不對,不能拉黑他。顧成沂能換一個號碼,就能換第二個,得穩著他,不能把他逼急了。
沈梔把黑名單裡的號碼放出來,給他撥回去,走到窗邊一麵看著樓下人來人往的動靜,一麵等著電話接通。
滴、滴——
隻兩下,顧成沂的聲音就從那頭傳過來,“你把我拉黑了?”
“不然呢?你覺得我還會再給你機會聽你胡說八道叫你騙我?”沈梔怕的要命,怕汪也突然回來,怕被他撞見,但是越怕她卻越冷靜,越耐得下心和顧成沂斡旋,她隻能冷靜才能麵麵俱到地應付他,急,隻能後患無窮,她無論如何要把這趟旅行剩下的幾天捱過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沈梔迅速打好腹稿,隻要顧成沂解釋,她就能讓他啞口無言。
她蓄勢待發地等著,顧成沂卻反常地讓人詫異,他說:“對不起,是我不好。”
沈梔愣住,他百般理由千般借口她都有辦法,可是他突然道歉,語氣疲憊難過,啞口無言地就換成了她。就在她愣著的一兩秒鐘裡,顧成沂又說話了。
“我就是很想見你,可是我知道我如果不騙你,你根本不可能答應我出來。”顧成沂很不適應這樣的說話方式,說實話他甚至覺得這種黏黏糊糊的語氣惡心透頂,可是有人告訴她沈梔就吃這套,讓他不妨試試看。
他一試之下,收效顯著,正要繼續添柴加火,沈梔說話了。
“所以呢,你想怎麼樣?”
她語氣不複剛才的冷靜,字裡行間都泄露出一絲真實的急切,顧成沂覺得她鑄起的銅牆鐵壁終於叫他找到了突破口。但沈梔隻是急,時過境遷,她早就不會被顧成沂的任何舉動牽動情緒,他愛難過不難過,他就是現在暴斃了她也隻會遺憾自己還沒報複夠他。
她急的是汪也不會走太遠,過不了多久就要回來了,而顧成沂顯然要拉長陣線跟她慢慢聊。
果然。
“你彆拉黑我,電話你不想接我就不打了,短信你願不願意回也都隨你便,我知道你能看見就行。”
他一下把自己低進塵埃裡,在往常時候,沈梔早能發現他的不對勁,可她現在隻想速戰速決,抽不出多餘的心思來分析他是怎麼了。她咬牙,不讓暴躁的敷衍溢出喉嚨,儘力慢條斯理,像猶豫又像心軟,間或摻雜著比他更多的疲倦,說:“可以,我不拉黑你,但你也彆找我了,我跟沈瑤不一樣,她有媽帶著,能逢年過節滿世界跑,我想出趟門散散心不容易,你讓我清淨幾天行麼?有什麼事回頭再說吧。”
“行但是你不在青城?你去哪了?”顧成沂問。
那人說得對,他路子走錯了。他意圖太明顯,想要和好如初,卻隻一味地逼迫沈梔給他回應,她不肯他就想方設法地騙她,隻能讓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不如迂回一點,以退為進。
“不在。青城待的膩味,出來玩玩。”
她隻說不在卻不告訴他去了哪,顧成沂也不惱,耐心備至,“出去走走也好,在外麵就彆想煩心的事了,沈瑤那邊你再給我點時間,我保證會給你問出來,這次肯定不騙你了。”
他磨磨蹭蹭地,沈梔越發不耐煩,但還要忍,“那隨便你。”
顧成沂叫她噎了下,要說的話到嘴邊,氛圍沒烘托起來,吃不準問是不問,咽了咽還是沒咽下去,他壓不住心底試探,才軟和沒幾句,又暴露出點本性來,“你和誰出去的?你自己一個人嗎?”
這下沈梔冷笑一聲。
“你拿什麼身份問的我?顧成沂,你是覺得你跟我好聲好氣地道個歉說幾句話,你又騙我一次這件事就能那麼過去了?我最討厭彆人騙我,尤其討厭你騙我。”
她這句話仔細想一想能想出好幾重含義,顧成沂一時不能全想透,又驚覺自己話問得急了,趕緊解釋,“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就是聽你嗓子,不太好,你一個人在外麵,注意身體,也注意安全。”
哪怕隻是表麵上的,走嘴不走心,他也沒這麼關心過誰,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斷句都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