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籌莫展時,沈梔聲音靜靜地道:“有,我知道。”
沈梔帶他們去了高一實驗樓後的小花園。
牆體上施工到一半沒完成的浮雕還在那裡,燦金的陽光穿過鏤空的空隙照下來,冬天時光禿的樹椏被層疊茂盛的綠葉蓋滿,花壇裡有嫣紅姹紫小花,在迎著清風款款搖曳。
簡彤睜大了眼,“吱吱!你怎麼會知道這樣的地方,和汪學長一起發現的嗎?”
沈梔說不是,示意了下牆上完成到一半的浮雕,說:“我之前從這裡翻牆出去翹過課。”
那一天好像還恍如在眼前,但分明是不一樣了,這個叫人遺忘的地方熬過了天冷地凍的嚴冬,原來也有美得像副小油畫的一天。
是個適合表白的地方,是個適合表白的一天。但這個地方這一天,都和她沒有關係。
薑畫到處看了看,對這裡很滿意,“完全ojbk!就這!”
快到和汪也約定的時間,沈梔不再逗留,“我走了。”
她說完轉身,邁開步子毫不留戀。何菘藍說的悵然若失讓她恐懼,不管是因為哪一種原因,無處著落的虛榮心也好,後知後覺的心意也好,她想清楚了,不管是哪一種,她都拒絕接受去感覺,不想不看不關心不參與,對她來說才是徹底的劃清界限。
陸璟之來的時候,小花園裡隻留下了薑畫一個人。
她坐在花壇邊上,手上拿著兩張演唱會門票,時不時像撣錢一樣彈一下,時不時又卷成兩個卷做望遠鏡狀去看太陽,兩張紙在她手裡,都能叫她玩出花來一樣。
讓他毫無預兆忽然想起,曾幾何時也有個人坐在同樣的位置上,一把一把地去撈花壇裡的枯葉子。
他走過去。
薑畫低個頭的功夫,眼前多了片陰影,她驚喜抬頭,眼裡晶亮的光芒閃動,越發盎然,“你來啦璟璟!你今天還是一樣好看得讓人流哈喇子!”她說著站起來,把手裡的門票抻平給他看,還自帶出場配音效果,“鏘鏘鏘鏘——”
“這個,我贏來的。我今天報了七個項目,全都拿到名次了!雖然有一項要人幫忙了,但也是我自己跑下來的!”薑畫語氣裡有點小炫耀有點小驕傲,邀功似的等他誇,“怎麼樣?!厲不厲害!”
“厲害。”陸璟之說,垂眸看她一眼,又道:“真的。”
雖然語氣始終淡淡,但這種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簡直和天降鴻運一樣,薑畫拿門票遮著嘴巴大笑,隻一雙眼睛讓陸璟之看到。
陸璟之記得之前聽簡彤和人聊天時好像說過:看著喜歡的人的時候,每個人的眼睛裡都會盛滿很多很多的小星星。
他當時聽了一耳朵就過去了,從沒當真,這時候想起來,才發現原來是真的,隻不過是他從沒見到過而已。
“就是可惜你一早就去廣播站了,沒能看到我的驍勇!”她笑聲裡透出點遺憾的況味來,要是看到了,拚搏的意義就更上一層樓了。
沒想到陸璟之說:“看到了。”
“真的?!”
“嗯。”
薑畫笑得更厲害。
廣播站一整麵的大落地玻璃隻對著操場,什麼都能看到,看得見薑畫,也看得見她。
他在廣播站裡核對過3000米的參賽名單,等到回過神來,人已經從廣播站裡走了出來。
如果始終不見下去,他大概會以為自己真的忘了,可在南外街的一眼,他果然想到做到,沒因為她悵然失意,而被翻出自以為掩埋很深卻不過浮土一層下的念頭。
他後悔了,如果那一天沒有轉身就走,沒把她扔在雨裡,是不是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這念頭讓他唾棄自己,控製得住自己不徹底舍棄尊嚴去找她,但控製不住這想法肆意蔓延。
他走到看台上。她在下麵繞著操場奔跑,用最殘忍的方式拒絕過他的人,他的驕傲自尊本該讓他一眼都不再看她,可他大概真的是賤,賤在骨子裡最深處叫他平常根本感受不出來,眼神仍然不自覺地跟著她一起跑,看見她給薑畫領跑,甚至看見她們之間牽連的透明腕帶。
大概他在周圍終於沒有人的時候,才敢流露出那樣的目光,目光讓她察覺,她回過頭一下找過來,準確又直接的一眼張望,差點讓他升起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但裡麵的空無一物的冷漠和一秒都不停留的決絕,又讓他的幻想化成一句嘲笑。
薑畫笑夠了,她把門票從臉上拿下來,看著他,難得扭捏了一下,才說:“璟璟啊,我叫你來呢,是有話想和你說。”
陸璟之又嗯了一聲。
他收到短信的時候就知道薑畫要做什麼了,從默許她親近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這天會來。他想過對這一天他會不會有什麼期待,可看見短信的時候,他心裡很平靜,唯一特彆的起伏,竟然還是因為末尾的這個地點。
習慣了晚自習過後的每個晚上在圖書館裡過完,忽然之間不能再去,他這段時間都是來的這裡,帶本書,一坐大半個晚上,起先花壇裡還有些枯葉,他抓一把捏一把,聽得多了,居然也不覺得難受了。可後來的幾場雨,葉子爛在泥裡,有一天他手抓下去,撈了一捧濕潤的泥土上來,那之後也就不來了。
沒想到再來會是這樣。
她的心比他想象得還要狠得多,一點位置也沒留給他就算了,還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回報被她發現的,他看台上的那一眼,告訴他:彆想她也彆惦記她,她絕不回頭。
薑畫把雙手演唱會門票遞到他麵前,終於開口,“這個歌手,是我覺得最喜歡的歌手,你呢,是我長到現在遇見覺得最喜歡的人,所以你願不願意做我男朋友,和我一起去看這場演唱會?”
薑畫說話時,目光始終沒離開過他的眼睛,勇敢而熱烈。
從前宿舍夜談時,季一他們問過他會喜歡什麼樣的人,他沒回答過,但偶爾也想過,似乎彆的要求都很模糊,唯有聰明一點不可取代,他不習慣和人多說,希望讓他喜歡的人能聰明些。
薑畫很聰明,是他見過最聰明的,似乎也沒什麼拒絕的理由了。
所以,試一試吧。
陸璟之看著她,眼底漆黑一片,嘴角揚起來,刻意控製在他能做到最溫和的弧度,說:“好。”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