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擺明要支開他不讓摻和。周錦肥厚的鼻翼擴了擴,還想在撈句嘴上痛快,一瞥何菘藍帽簷下沒眼線勾勒盯著他看時也透涼陰冷的眼神,頓時有點怵,從鼻子裡哼嗤了聲,掩飾尷尬似的捋了把背頭,扭過臉走了。
王守民把兩人往離教務老師們辦公桌的方向又帶遠了些,到窗邊,他先歎了聲氣,然後道:“具體什麼情況,您當家長的也知道了。”說著指指沈梔的頭發,說:“您看看她這發色,再叫她伸手給您看看指甲,這花紅柳綠的,在學校裡,彆說一中,換哪都一樣,不用我說,您也知道應不應該。”
王守民說話比周錦中聽得多,也是那麼回事,他隨說,何菘藍就隨點頭,不至於點頭哈腰,也一句一答應,“您說的是,我一會兒就帶著她出去弄利索了再回來。”
“那行,您能理解我意思就再好不過了。”王守民扶了扶眼鏡,“沈梔這孩子本性是好的,一點不壞,我們也不願意看著她往歪道上走,但教孩子,也不是就往學校一扔,就什麼都歸學校管了,教孩子,還是學校和家庭雙方的事,咱們都得勤溝通著,有時候您認為就正確的方法,對孩子不一定好”
王守民一番苦口婆心長篇大論,句句在理,沒跟周錦似的,逮著什麼大罪名都愣往沈梔身上扣,就有一說一,就事論事。沈梔就在一邊跟著聽,心裡五味雜陳,感動說不上,可觸動還是有,願意說這麼多話哪怕吃力不討好也想叫你走正道的人,碰上一個就少一個。
一直聊到對她的處分結果前,何菘藍都始終沉默著聽,不時點點頭回應下,直到這會兒,她才攔了句,“王主任,您稍等。”接著看了眼沈梔,道:“這沒你什麼事了,先下樓等我吧。”
沈梔轉身出門下樓去了,在樓下行政樓台階上坐著想,何菘藍大概是在跟王守民談捐贈了,她上輩子遇上過這種事,但不是在她身上,是當初年級裡一個男同學,叫什麼名字犯了什麼錯早不記得了,可當時也鬨得很嚴重,嚴重到險些開除,最終他家裡用棟從裡到外的新校舍樓,換了他沒被開除學籍。
雖然詳細的事情記不清了,但她當時那種病態的羨慕她還記得,羨慕他家裡願意為他出力花錢,羨慕他在家裡一定是個祖宗,是被捧著長大的。
現在這種事輪到她身上了,何菘藍也為她出力出錢了,可她一點也沒覺得高興,反而滿心沉重。
點點滴滴回首重生的這大半年,她明明運氣絕佳握了一手好牌重新開始,卻又一次重蹈覆轍給自己往爛局裡打。宿醉後殘餘的疲憊爬上來,她雙手捂住臉重重揉了把,長歎了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歎完——
何菘藍從樓裡出來在她後腦勺上繃指一彈,“乾嘛呢?在這哭上了?走走走,換個地方哭,你小姨媽我早上起來就奔機場,到現在一口東西沒吃,跟我吃個飯去,我邊吃你邊哭啊!”
沈梔:“”
何菘藍拿初中部新校區的十間頂配多媒體教室,換了沈梔一個打對折的留校察看。
半年的觀察期折減到三個月,原本全校通報的處罰取消,該罰罰,但悄摸地私底下進行就完了。直接點說,也就是拿錢給沈梔買了個臉,叫她後兩年半還在一中有得過,沒把麵子全丟完。
沈梔不知道說什麼好,想跟何菘藍說謝謝,太生疏。可不說點什麼,她心裡的不是滋味滿得要往外溢。
她看著她,何菘藍畫展沒辦完就從南邊往回返,這一趟折騰得夠嗆,平時看一眼都嫌不健康的M記,現在趕時間選擇少也沒得挑了,漢堡撕了紙皮,拿紙巾拖著兩口就下去一半,她六點還要搭飛機再折回去,這頓吃完下頓就沒準什麼時候了。
沈梔囁喏了半天,在她漢堡吃完的時候,終於張開了嘴,“小姨,我錯了,對不起。”
何菘藍吸了口飲料,眼神和指尖都落在手機上正跟畫展那頭的人聯係,沒看到她的表情,吃飽了,也有勁了,隨口得瑟道:“多大點事,你小姨我彆的不多,就是錢花不完,一百個多媒體也出得起,不用慌,咱窮不了。”
沈梔沒說話。
何菘藍等了一會兒,手機上沒新消息再給她回了,沈梔也沒再說話,她遽然反應過來抬頭,沈梔正看著她,哭是沒哭,也沒一副搖搖欲墜承受不住的樣子,就是整個人從頭到腳,身上一個字,“喪”,認真大寫的“喪”。
何菘藍看了她一會兒,拈起餐盤裡的紙巾擦乾淨嘴角,領著她從快餐廳裡出來,回到車上,她臉上的調笑的神情已經不見了,認真取而代之,她看著沈梔,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像以往一樣聊天先找個開場白,再慢慢由淺入深,而是直接說:“小梔,有些事粗暴到沒什麼道理可講,也沒彎子可繞,我不怕直接告訴你。”
“所有能拿錢去解決的事情,都是無所謂的小事,所以其實大部分事情都是小事,我不會為了這些小事去拿條框規矩約束要求你什麼。”
“我能為你去解決的事情,你不用有任何負擔。”
“不管你是現在因為覺得叫我花了筆多媒體的錢或者以後還可能因為彆的什麼事情,你記著,你永遠不需要跟我說你錯了說對不起。”
“你隻要想明白覺得自己沒錯,覺得自己沒對不起自己,那就什麼都行了,哪怕你要一條道走到黑。”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