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劇團(1 / 2)

特蕾西完全不帶懷疑:“那你確實比他們都小。”

他們進了角落的房間,推開門,亮閃閃的戲服擠在一塊兒,掛在鐵杆上,從玻璃與石子裝點的外袍,到華美的長裙,再到東方的鶴氅和長袍,紅黃藍綠什麼都有。

特蕾西去到角落,費勁地拖出個大紙箱子:“樹妖的衣服在這,一共有四套,就看你想演哪種樹了。”

“哪一種樹?”時淵問。

“對,我們有鬆樹、柏樹、楓樹和懸鈴木。劇本上沒有寫是哪一種,你可以挑一件你喜歡的去試鏡。”特蕾西說。

時淵說:“那我要柏樹吧。”

特蕾西豎起了耳朵:“為什麼呀?”

“因為我喜歡柏樹。”時淵回答。

有一小片柏樹長在深淵之旁。那是時淵為數不多能看到的活物,它們鱗葉扁平,鬱鬱青青,還有一股獨特的香氣。

時淵的意識潛在黑霧之中,當他看不到陸聽寒、覺得無聊的時候,就會盯著柏葉,看它們在風中輕顫。

特雷西亞:“那我幫你拿出來那一套。”

她的力氣小,樹妖的衣服又比較重,最後是時淵和她合力拿出了柏樹戲服。

比起其他的衣服,它要卡通得多,像是遊樂園裡哄孩子高興的布偶角色。軀乾部分是樹乾的棕色,毛絨絨的,肩膀上延伸出去數條細枝,翠綠的葉子覆蓋上去,栩栩如生。

時淵抱著它,和特蕾西出了房間。

“你的台詞隻有半頁。”特蕾西說,“我等會可以幫你打印一份。等你快上台了,記得去更衣室裡換上衣服。”

“好呀,謝謝你。”時淵說。

“不客氣。”特蕾西笑了,“我們是一樣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貓耳朵,又看向時淵的惡魔角,笑得更開心了,然後輕快地消失在走廊儘頭。

時淵回了等待室,拿到台詞之後,默默研究著。過了半小時試鏡開始了,第一個人上了舞台,時淵去更衣室換上柏樹戲服,覺得自己走路都是一搖一晃的。

等待室的另一扇門打開後,就是劇院的後台。艾瑪搬了個板凳坐在後台,懶洋洋地掀起眼皮,往台上看。

時淵走過去問她:“你在做什麼?”

“觀察。”艾瑪慢悠悠回答他,“觀察,懂嗎?”

這個詞對時淵來說不陌生。

他經常觀察人類,在車隊的時候,周圍的每個人都被他觀察過——老何抓著方向盤打嗬欠,他從後座探出腦袋看;王妤整理醫療器材,他也蹲在旁邊研究;呂八方拿著美女雜誌,找了個角落,正打算細細品鑒,身後突然出現一個時淵問他在做什麼,把呂八方嚇到飛起來。

時淵說:“我當然知道什麼是‘觀察’。”

艾瑪:“那你來看看,你覺得那幾個搞考核的都是什麼性格?”

時淵也搬了個板凳,坐在她身邊。深紅色幕布被掀起了一角,剛好能看到台上。

第一個試鏡是金發男人,他演的是酒保,正聲情並茂地說著:“先生,讓我再請您兩杯酒吧,就當是為您送行了。沒有人能活著從森林回來,那裡有可怕的樹妖!”

可怕的樹妖?時淵:“……”

觀眾席的最前排坐了三個人。

左邊是漂亮的黑發女人,右邊是門口讓填表的男人,而中間是一位中年男性,穿著短袖,脹鼓鼓的肌肉繃緊了袖口,他往後靠,像是一頭健壯的雄獅。

艾瑪說:“喏,中間坐著的就是劇團的團長,沃爾夫岡。他們會給試鏡演員打分,我在觀察哪個人好說話。”

“為什麼要觀察這個?”時淵問。

“這不是想爭取高分嘛。”艾瑪打了個嗬欠,“而且,提前了解潛在的同事總不是壞事情。我已經看出來了,那個男人最苛刻,女人中立吧,沃爾夫岡反而是最好說話的那一個,他每次都笑得……嗯,特彆慈祥。”

於是時淵和她一起看。

演酒保的男人鏗鏘有力地說完最後一句台詞:“希望您能殺死可怕的樹妖,結束這場噩夢!”

女人麵無表情,男人輕聲歎息,沃爾夫岡笑著直點頭——從體型來說他是最有壓迫力的,配上這笑容,迷之反差,像一隻慈祥的獅子。

第二個演員登場,飾演商人,摸著絡腮胡說:“老板,價格是真的不能再低了,我這已經是賠本買賣了啊!”

女人麵無表情,男人輕聲歎息,沃爾夫岡直點頭。

第三個演員飾演救世主,一臉清高:“我是給予你們救贖的人,我是你們的光。”

女人麵無表情,男人輕聲歎息,沃爾夫岡直點頭。

第四個輪到艾瑪,她演的也是酒保:“再喝一杯酒吧,敬您的勇氣,希望您可以平安歸來。”

女人麵無表情,男人輕聲歎息,沃爾夫岡直點頭。

時淵是最後一個上場的,他穿著柏樹戲服,搖搖晃晃地上了台。

站在台上了,他才意識到整個演出廳有多大。目光放遠,數不清的座位階梯式排列,居高臨下地凝視著他,暗紅色的天鵝絨柔軟,二樓還有一排包間,雕了花紋。過去的這裡肯定奢華又熱鬨。

觀眾席的三人直勾勾地盯著他。

時淵的尾巴尖蜷縮起來了。

但他經過了這幾天,恐人症有所緩解,心裡還是害怕,表麵上已經不大看得出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惡狠狠地念出台詞:“旅行者,你已經驚擾了樹林中的靈魂,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你們人類有城市和武器,但我們這些怪物也有自己的世界。你越界了!我要殺了你,用你的血肉滋養古樹,磨碎你的骨頭喂給野獸,再把你的靈魂放在烈日下,供火焰和禿鷲啃食,生生世世無法超脫!”

眾人:“……”

女人挑起眉梢,男人重重歎息,沃爾夫岡直搖頭。

女人說:“這個角色是反派,語氣要更凶狠,而不是現在這樣……這樣……額……”她一時語塞。

蒼白男人倒是不客氣地拍了桌子:“你是過來賣萌的麼,這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怪物,哪有怪物這麼講話的!它要殺死男主角,要把他折磨致死,要把他挫骨揚灰,而不是聽起來一下子就能被欺負哭!”

時淵:“……”

他已經儘可能凶惡了。

時淵又問:“那我是不是沒通過試鏡?”

“沒有。”男人說,“0分。”

時淵有些難過:“我還能試試彆的角色嗎?”

他答應過謝千明,所以想再努力一下。

“其他角色你也演不了。”男人直白道,“你不適合乾這行,我不該讓你來試試的。”

“好吧。”時淵說。

他一搖一擺地準備回後台,女人卻突然叫住他:“等等。”

時淵站定,女人仔仔細細打量了他,彎起眼睛笑得跟狐狸一樣:“除了演戲之外,你願不願意做點其他的事情?劇團有很多雜事要處理,如果你願意接手一些,比如說……咳咳,負責宣傳,那我們可以錄用你。”

時淵說:“沒問題的。”

蒼白男人瞪大了眼睛:“哎,這是我的劇本!我說他不合適就是不合適!我不允許隻會撒嬌的樹妖出現在……”

“我允許了。”女人往他背上糊了一巴掌,“閉嘴。”

男人閉嘴了。

“團長,你也沒意見吧?”女人看向沃爾夫岡。

沃爾夫岡那黝黑的臉上有幾分糾結,但他妥協得飛快:“當然沒有。”

“好,那就這麼定了。”女人笑眯眯的,“時淵,你被雇傭了。我是秦落落,你加一下我的聯係方式,明天過來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