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虹劍(1 / 2)

周五,時淵去見了段牧。

他為前兩次的爽約道了歉,然後又認真說,自己不會和他在一起的。

“為什麼呢?”段牧追問,“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麼原因?”

“也沒什麼原因,你挺好的,但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呀。”時淵說,“如果我喜歡一個人,其他人肯定看得出來,我也會直接告訴他的。”

段牧愣怔了好一會兒,打量時淵的神情,隻看見了認真。

他捏著杯子的手骨節微微發白,苦笑道:“至少你是個爽快人,不會吊著彆人。”

他轉了轉手中的咖啡杯,又講:“我對你心動是因為看了一場演出,你在台上太好看了,一眼就能注意到。大家都說不要見色起意不要以貌取人,但實際上,還是有很多人隻看外貌,我也是其中之一。可那又有什麼辦法?有時候就是一眼看到了,念念不忘。”他又笑了,這回沒了苦澀,“我從不了解你,現在我至少知道了,你是個善良的人。敢愛敢恨總是最好的。”

時淵不清楚自己善不善良,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人。

他還是道謝了:“謝謝。”

段牧將咖啡一飲而儘,站起身:“那我先走了,我之後不會打擾你了。希望你喜歡今天的咖啡和今天的我。”

他說到做到,時淵沒再收到過他的邀約——他隻再見過段牧一次,那場演出結束後他在台上鞠躬,直起身時,看到段牧在台下看著他含笑鼓掌。

再之後,時淵就沒見過他了,大概他去了彆的城市給不同的雜誌當模特。

或許他找到了真愛,過著平靜又幸福的日子,和他的愛人共飲醇香的咖啡。

時間很快到了3月末,天氣暖和起來,路邊樹木生得枝繁葉茂。

時淵發現了一家挺好吃的餐廳,炒蘆筍尤其美味,他和陸聽寒約了時間去吃。

“真的很好吃嗎?”陸聽寒坐在沙發上看書。

“真的。”時淵信誓旦旦,“如果不好吃,你可以三天不摸我的頭。”

陸聽寒挑了挑眉:“那就去試試看。”

時淵很高興,過了一會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補充說:“你的口味太挑剔了。要不,改成兩天不摸頭?”

陸聽寒:“……”他猛揉時淵的腦袋。

到了約定的那一天,時淵早早離開劇院,坐車回家,在開門時天邊傳來耀眼的光芒。

那光很遠,但是亮到刺眼。時淵微微眯起眼,往極遠方眺望,才看清那是一道從天而降的、筆直的白色光柱。

它比彗星利落,如同利劍自蒼穹刺下,斬滅層雲,摧枯拉朽,輝芒直到數十分鐘後才徹底黯去。

很久之後時淵才知道,那是聯盟的天基激光武器“虹劍”,它命中了東南前哨站,將整個被汙染的哨站摧毀了。

這一天,陸聽寒沒有如約回來和他吃熱騰騰的炒蘆筍。

之後的幾天也沒有。

……

“他媽的這玩意可真臭。”頭生鹿角的男人用腳踢開碎骨,“比你一周沒洗的襪子都臭。”

“唉你這話就不對了,我的襪子至少不會讓你中毒。”邢毅峰蹲在地上,戴上手套,翻弄一塊造型怪異的頭骨,“這塊頭骨還不錯,夠完整,得帶回去給關教授。”

他把頭骨撿起來,小心地放進隨身容器中,密封住。

地上滿是血肉,天基武器把這裡轟了個稀巴爛,留下了百米深的坑洞,像是大地受了重創,翻出血淋淋的內裡。

在他們的身邊還有十幾名異變者戰士,正收集感染生物的遺骸。

前哨站被摧毀了,感染群也暫時停息,他們要抓緊時間收集信息,好防備下一輪襲擊。

“這幫怪物真臭。”鹿角繼續說,“味道三天都洗不掉了。”

“你怕什麼!”旁邊的狼爪生無可戀,捏著鼻子,“你要有我十分之一的嗅覺你肯定崩潰了!!”

“齧齒動物感染群都這樣,這次還是老鼠最多。”邢毅峰站起來,持著步/槍踩過腥臭的土壤。

感染群來得太凶殘,多到無邊無際,每一寸土好似都浸著黑血,叫人不禁皺起眉頭。而且……這片土地下埋葬的不止是怪物,也有他們的戰友,血肉交融,終歸塵土,他仍能聽見怪物不休的尖叫和戰士們的嘶吼。

從荒原吹來了一陣風,回旋著,湧向這猙獰的坑洞,帶起一股血腥惡臭味。

太陽快下山了,他們必須抓緊時間。

一塊塊骸骨、一片片碎肉被裝進容器,偶然還有人調侃幾句被熏得暈頭轉向的隊友,可誰都知道,這調劑不了多少氣氛。

前哨站——這一道對城市極為重要的防線,灰飛煙滅了。

今天是防住了,那麼明天呢?

那麼無數個、被所有人期待的明天呢?

邢毅峰緊皺眉頭,又翻開一層土。土下是半截腿骨,焦黑又扭曲,分不出是人類還是怪物的了,旁邊有一塊碎布料,邢毅峰認出是軍裝上的。他頓了兩秒,把布料揣進懷中,繼續搜尋。

時間指向了【18:25】,終端發出了短促的警告聲,天光正在逃逸,是時候返航了。

邢毅峰和異變者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過土壤,往高處走。

邢毅峰從戎多年,經驗豐富,不然也不會是陸聽寒的左右手。他銳利的視線掃過地麵,看似不經意,實際所有細節都收在眼中——

一抹暗淡的紫色一閃而過。

“等等!”他說。

“怎麼了?”鹿角回頭看他。

邢毅峰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抹紫。

薄如蟬翼,這是昆蟲的翅膀。

“紫燈蟲。”他說,“它們也被‘虹劍’殺死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鹿角說,“這裡啥怪物的碎片都有,都能開動物園了,你覺得哪裡不對?”

“……說不上來,就是感覺怪怪的。”邢毅峰目不轉睛地看著昆蟲翅膀。

夜晚將近,終端再次發出警報,狼爪催促道:“隊長,快走吧,太陽就要落山了。有什麼東西帶回去給關教授研究,我們這大眼瞪小眼也看不出個名堂呀!”

邢毅峰卻沒動。

他依舊看著翅膀,緩緩開口:“這個黑色的東西是什麼?”

“啊?”狼爪沒聽清。

邢毅峰輕聲說:“這個黑色的,是什麼?”

下一秒,他竟然摘下了隔離用的手套!

這是執行任務中決不允許發生的事情。幾人一驚,都要阻攔邢毅峰。可邢毅峰已碰到了紫燈蟲的翅膀!

——貼在翅膀上的、微不可察的黑色結晶在他的指尖破碎。

它看起來美麗、通透又無害,消失在風中,沒留下半點痕跡。

“隊長!”狼爪把邢毅峰手中的翅膀打掉,“你在乾什麼?!!”

邢毅峰看著手中。

某種迷茫又著迷的神情,浮現在他臉上。他的目光飄去了很遠的地方,聽不見隊友們的呼喚,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鹿角問他。

“……時間。”邢毅峰說,“永遠不會終結的時間,在那裡死亡和新生頭尾相連。所有的星星圍繞著我,它們永恒燃燒。”

鹿角:“……”

鹿角:“隊長,實不相瞞,我昨天躺下臉埋進你的臭襪子堆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狼爪:“確實,太臭太上頭了。”

邢毅豐輕聲道:“等新生到來,我將是最完美的造物。”

“那得先去治治你的腳。”狼爪說。

他和鹿角對了個眼色,乾脆利落地往邢毅峰脖子上紮了根鎮定劑,然後扛著昏迷不醒的邢毅峰,高呼:“需要支援!!”

……

此後的大半個月,城裡時不時有警報響起。

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低級警報,人們躲在室內等待警報結束,有時候是半小時,有時候是兩三個小時,最長有一整天。

偶然有高級警報,時淵就跟著人們躲在避難所。

隻要不是I級警告,他們就沒必要長時間住在避難所,往往兩三天就出來了。

時淵聽到人們在談論那天的事情。

“……那是聯盟的天基武器‘虹劍’,”和他同一間房的中年男人興奮地說道,“你懂嗎,它是那種激光武器,由天基激光衛星發射的。上一次用‘虹劍’都是11年前的事情了。”

時淵在陸聽寒的書裡見過這些詞,但他不太明白。

他問:“很厲害嗎?”

“那是當然!”男人更興奮了,“小功率激光可以精確打擊個體,狙殺一個人簡直是輕輕鬆鬆,大功率激光能摧毀一大片區域——比如說前哨站。除了‘虹劍’,還有動能武器‘重錘’,‘重錘’用的彈體是大質量鎢棒和鈦棒,能從太空墜落,穿過大氣燃燒階段砸向地麵,那威力就和小隕石一樣……你見過隕石吧?”

時淵搖頭。

“總之威力很大,‘重錘’有10倍音速那麼快,能把整個拾穗城摧毀,留下個巨坑。”男人說,“這是我認為最偉大的軍事武器。”

時淵想了一會:“那為什麼不用它們去對付怪物呢?”

這回,男人臉上有幾分尷尬:“額,因為、因為……它們是一次性的。”他頓了一下,“這些武器都在外太空,需要裝填和維護,我們已經沒辦法去太空了,所以用一次少一次。”

時淵又問:“為什麼沒辦法去了?”

“去外太空要火箭。”男人回答,“47年前,聯盟最後的宇航基地淪陷了,從此我們再也逃不出地麵了。”

他是個軍迷,談起天基武器興奮得不行,被時淵問了這兩句,情緒頓時低落,彆過頭不說話了。

時淵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可他隻是想知道答案。

他看了新聞,又向其他人打聽,知道那天是東南前哨站被摧毀了。

當時,大量怪物突襲哨站,防線徹底崩潰,所有人向外撤離。而陸聽寒當機立斷啟用了‘虹劍’,將整個哨站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