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們的勇氣(1 / 2)

被0號深淵感染的紫燈蟲蜂後,被命名為“黑女王”。

它通體由黑色晶體構成,足有一棟小樓那麼高。它繁殖出的紫燈蟲,也擁有死而複生的特征。

“黑女王”被天基武器重創後,被收容在實驗室的最底層。一旦它複生,就會被激光武器貫穿頭顱,然後再重生,再被擊殺——研究中心非常謹慎,不給它任何成長的機會。

其他研究員正在研究,能否用高效麻醉劑或者冷凍倉,限製住它的行動。

“這樣終歸不是辦法。”關教授這麼說,“我們用了兩次天基武器才製服了它,收容也會耗費大量精力。哪怕是多來一隻這樣的生物,我們可能都頂不住。”他揉了揉眉骨,“我隻有一個問題,‘黑女王’是0號深淵消失之前的感染物,還是之後的?0號深淵又到底去哪裡了?為什麼我們還能監測到它的感染波長?”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夜幕深深,研究中心燈火通明,白衣研究員奔走著,綠色的數據流淌過巨大屏幕,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與此同時,0號深淵的感染波長再次出現。

它的數據像是一尾魚,遊過萬千數據洪流,所過之處一切都是地獄般的紅。

——時淵又出城了。

他趁著夜色來到荒原,步入了一片高林。

怪物們依舊害怕他,不敢接近他。現在他知道原因了:他能覆蓋掉它們的感染,在生理上殺死它們,變成獨屬於自己的感染物。它們一邊畏懼死亡,一邊本能渴求那種無上的力量。

感染、畸變、飛升。進化這種會花上成千上萬年的東西,能在每分每秒發生;時間這種禁錮了一切物種的事物,被他打破了。

如果他願意……

他能締造出不死的怪物軍團。或許在遙遠的未來,軍團占據這顆星球之後,能向更廣闊的宇宙發起遠征。

征戰永遠不停歇。

明月光被樹枝剪碎,落上肩頭,尾部帶光的蟲豸慢悠悠飛著,像極了謝千明死去的那晚。

時淵跨過溪流,爬上短坡,坐在一道橫臥在地的枯樹乾上。鞋上全是濕泥巴,穿著不舒服,他脫下鞋子放在一旁,腳尖剛好能碰到冷冰冰的溪流。

他拿出黑水晶,藍蝴蝶散發著夢幻光芒,與之前不同的是,水晶裂開了縫隙。

時淵能感受到,在這個躁動的夜晚,蝴蝶想振翅欲飛。

他等了一會,半小時或者一小時後,水晶清脆鳴響,翅膀掛著黑水晶的蝴蝶飛了起來。

它活了。

藍與黑交相輝映,它欣喜地在林風間穿梭,追逐一隻蟲豸,六足溫柔落在它的身上——

鮮血爆開。

尖銳的晶體從它足尖刺出,紮穿了蟲豸。蝴蝶帶著血淋淋的蟲豸飛回時淵的身邊,歡欣鼓舞,要把獵物獻給時淵,就像是向君王進貢的忠臣,向神明獻祭的信徒。

“不,我不要。”時淵說,“這個看起來不好吃。”

藍蝴蝶不太聽得懂,但終歸理解了他的意思。它小口把蟲豸吞下,又捉來一隻三頭鳥。

“我也不要這個。”時淵難過地抱著尾巴,“我喜歡豆苗湯,劇院門口那家餐廳的豆苗湯。”

接下來的半小時,藍蝴蝶四處亂飛,捉來了透明兔子、半截觸手、人麵蛛和一隻熒光綠烏龜。它費儘心思,想要把最好的東西送給時淵,然而時淵都不要。

時淵伸出手,它輕輕落在指尖。時淵看著它說:“你能彆殺人類和怪物嗎?”

蝴蝶不理解,輕輕抖動翅膀。

它隻渴望無窮無儘的捕食和殺戮,不會停下。

時淵默不作聲。

又一陣林風起了,吹來樹木的清香,蟲豸提燈舞蹈。眼尾有黑鱗、頭生惡魔角的少年坐在樹乾上,赤足踩在溪流中,指尖的蝴蝶熒光點亮了他的眼睛。怪物們在偷偷看他——不敢接近、卻又帶了點好奇地看他,他在這裡是絕對的主角。

若有迷途者看到這一幕,一定會把他當作來自蠻荒的神明。

這是他無法割舍、息息相關的故土。

“你走吧。”時淵對著藍蝴蝶說,“越遠越好,不要再回來了。”

他把蝴蝶抖落,蝴蝶又飛了回來,幾番來回之後,它才依依不舍地飛走了。

時淵發了一會呆,抱起尾巴,靠著樹乾睡著了。

夢裡是明亮的舞台。昆蟲的振翅聲依舊在,這一回他看清了對方——

“黑女王”懸停在台下,溫柔又狂熱地注視著他。

藍蝴蝶翩翩起舞,它們皆為他而戰。放眼望去台下全是怪物,它們畏他、敬他,渴望漫步在永恒的時間荒原;它們想讓好戲開場,來一局不會謝幕的華麗演出。

“好吧,”時淵說,“看來我還是一隻怪物啊。”

林間碎光落在他的額前,遠處是城池,拚儘全力地發出刺破長夜的光芒。

……

時淵又開始在食物分配處工作。

全城戒嚴,沒有許可證不可外出。所有文娛活動被叫停,宵禁提前到9點,限電限水,熱水供應時間從6小時降低到4小時。

分配處的菜色也越來越少,一開始還有包菜、土豆、西洋菜和生菜等等,變著花樣排列組合,做出不同菜肴,到後麵就是千篇一律的雜菜,一點肉都見不到,聽說,肉類都是專供給軍隊的。

他聽說了程遊文和秦落落的近況。

程遊文去了製鞋廠,操控機器製作軍靴;秦落落去了醫院,學著幫人處理簡單的傷口。

沒有人知道夏舫去了哪裡,陸聽寒隻告訴時淵,他肯定不在拾穗城了。而沃爾夫岡到主城參軍,打了好幾場仗,據說他很久以前就服役過,直到他的哥哥戰死在城外。

特蕾西被送去了星星福利院,交給院長瑪莎·菲斯看護。

她在福利院裡畫畫、演戲、念童話書,收獲了一眾忠誠的小粉絲。

時淵再見到她,是在醫院裡。

沃爾夫岡沒法回來,瑪莎院長還有一堆孩子要操心,而程遊文和秦落落忙得不可開交,隻能委托時淵去照看她。

特蕾西病得很重,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重。

每到夜晚,感染後遺症蠶食著她,疼痛從脊柱蔓延到每一寸靈魂。止疼藥都是稀缺品了,醫生三天才會給一片,她打著吊針蜷縮成一團,時淵握著她的手,安撫她。

“……時淵,”她輕聲說,“夏舫去哪裡了?我好久好久沒看見他了。”

沒有人告訴她,夏舫偷錢逃跑了。

“他去了很遠的地方,”時淵回答,“可能是另一座城市。”

特蕾西:“風陽城嗎?還是主城?他還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時淵老實說。

特蕾西想了想:“我覺得是風陽城,他媽媽和伊莎貝拉女士都在那裡,說不定他們能遇上。”

時淵說:“嗯,可能吧。”

這天晚上,特蕾西的指標一路狂跌。時淵喊來醫生,一群人急匆匆把她推進搶救室,才把心率拉了回來。

次日秦落落趕來,守了特蕾西一天,然後又得喊時淵過來了。時淵來時,從客廳拿了最後一朵盛開的向日葵,一路用尾巴卷著它帶去醫院,送給特蕾西。

特蕾西看到後歡欣鼓舞,高興了好幾天。

之後,她一直斷斷續續地住院,時淵又去了幾次避難所。

7月中旬,沃爾夫岡回來了。

他是被擔架抬回來的。

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眾多傷者,和一罐罐骨灰。聽說,蘇恩齊上將的指揮出現了失誤,讓他們那一支軍隊損失慘重。

一時之間,眾人都在議論蘇上將。

“看來他真的是老了……怎麼不讓陸上將去指揮呢。”

“是啊,聽說他之前就有過好幾次小失誤。”

“真是歲月不饒人啊,想他年輕的時候還經常被叫‘常勝將軍’。你說要是下次再有這種失誤,我們該怎麼辦啊?”

“等等等等,有什麼能證明真的是他失誤嗎?我覺得還好啊,這是打了個敗仗而已,誰能保證永遠勝利呢,我們要對蘇上將有信心!”

時淵從不懂軍事。

再說流言蜚語什麼版本都有,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也不關心那些,隻負責照顧沃爾夫岡。

沃爾夫岡被感染鹿群傷了,右臂、腹部、小腿都是大片的開創性傷口,縫了幾十針,高燒了五天才退下去。

唯一的慰藉是,他和特蕾西的病房挨得很近,他能拄著拐杖去看特蕾西。

特蕾西是很高興的,每次都纏著他講故事。沃爾夫岡精神不好,聽一會故事就昏昏欲睡,靠在床頭眼皮打架了也不肯回去。

時淵想用尾巴拽他回病房,早些休息,但平時的沃爾夫岡是一座小山,受傷的沃爾夫岡是一座受傷的小山,他撼動不了,隻能喊護士過來,讓她中氣十足地將他罵回去。

沃爾夫岡到底體魄強健,那麼重的傷,一天天好轉得飛快;與他相對的,是越發虛弱的特蕾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