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夢(2 / 2)

“快跑,跑起來!”鄔正青低聲喊道,“他們肯定通知福利中心了!”

時淵回頭,看到高塔門口的守衛摁住耳麥,是15樓的工作人員在通知他們。守衛開始左顧右盼,視線落在他們兩人身上,頓時凝住。

“快跑啊!”鄔正青喊。

時淵推著輪椅跑了起來!

街上沒什麼人,輪椅壓過不平的地麵,嘎達嘎達作響。幾人的腳步聲緊隨其後,高喊“站住!”“彆跑了!”時淵跑得從沒那麼快過,聽鄔正青的指揮,在街巷七拐八拐。

“停下!”鄔正青低喊,“就在這裡停下,不要出聲。”

時淵在這個角落停下來,微微喘著氣。

附近有幾聲腳步向前跑去了,其中有個人停了下來,在離他們一牆之隔的地方,狐疑地看來看去。

他們兩人大氣都不肯出。

漫長的三分鐘過去,腳步聲再次響起。

那人往前走了。

等到那人徹底走遠,時淵和鄔正青鬆了口氣。兩人的鬢角都汗濕了,一個是跑的,一個是緊張的,他們對視一眼,都是笑了起來。

“怎麼樣!”鄔正青笑道,“我就說,他們肯定想不到咱們這麼走!”

“您懂的真多啊。”時淵也笑,“一下子就逃出來了。”

“沒有你我做不到。”鄔正青說,“你剛剛看到他們的表情了嗎?太精彩了!”

兩人又是笑起來。在清風中,鄔正青越笑越大聲,笑到渾身都在抖。在這個城市小小的角落,上演了一場簡單粗暴、但是成功的逃亡。住在高塔頂端的老人逃走了,帶著一包宇宙的夢。

“好啦——”鄔正青擦掉笑出來的眼淚,“我們趕快走吧,趁著天還沒黑。”

於是,時淵推著行李往城牆去。

路途不遠,半小時後,他們離城牆的崗站隻有一個路口了。

鄔正青撐著輪椅扶手,艱難地站起身,又在時淵的幫助下背上登山包。

時淵問:“您怎麼出城呢?”

“放心,我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人脈的。”鄔正青拍拍他的肩,“總有辦法。你早點回去吧,彆人問起這件事,你說不知道不清楚就好,隻要咬死這一點,沒人能怪到你頭上。”

時淵答應下來。

鄔正青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頭,從登山包外側的格子裡掏出一個小本子:“這個給你,當做離彆禮物。”

“謝謝。”時淵接過,“鄔先生,再見。”

鄔正青揮手:“再見。希望有一天,你能和愛的人一起看到流星。”

背包太重,他蹣跚著走向城牆下。

時淵不知道,鄔正青到底出城了沒有。

但是他再也沒見過鄔正青,他推測,他已如願踏上了荒原。

福利中心走廊儘頭的房間空了,那些精致的海報、行星模型,最後都歸給了時淵。

“你都拿走吧。”王妤有些疲憊道,“反正鄔先生最喜歡你了。”

又有一個異變者要打針了,她匆匆趕去。

沒有人追問是誰幫著鄔正青逃出去了。

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時淵拿了個大號紙箱子,把鄔正青的東西都裝走了,包括他留在閣樓的天文望遠鏡。

回家的電車上,他打開鄔正青送他的小本子。

裡頭有一張宇航中心全體人員的合照,還有簡筆畫的火箭、空間站和流星,是8歲的鄔正青畫的。再之後的每一頁都是他裁剪下的宇宙照片,從千姿百態的行星到扭曲神秘的黑洞,精挑細選,五彩斑斕,美到了極致。

到家之後,時淵把望遠鏡放在客廳,對著窗外。

他不太會調節角度和焦距,隻能勉強看到最大的幾顆行星與衛星。

他在找流星,和鄔正青的飛船。夜空茫茫,他還沒看到過它們。

又過了兩天,陸聽寒晚上得空,突然問時淵要不要再跳一次舞。

時淵自從鐵城回來,就邀請過陸聽寒跳舞。他本以為陸聽寒不感興趣,沒想到陸聽寒會一點交誼舞。

等傷勢稍好,陸聽寒就開始教他跳舞。

教學過程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兩人在室內光著腳跳,時淵的每一步都精準落在了陸聽寒的腳背上。

陸聽寒說:“時淵,你是故意的吧?”

“真的沒有,我用我的尾巴發誓。”時淵保證,然後又一腳踩上去了。

兩人彆彆扭扭地跳了幾輪,半點稱不上優雅,時淵還差點摔倒,被陸聽寒一整隻提溜起來,在地上放平穩了。

後麵陸聽寒忙起來了,此事就暫時擱淺。時淵沒想到,時隔兩個月陸聽寒又提起跳舞了。

他的尾巴尖開始歡快搖曳了:“當然好啊。”

陸聽寒提醒他:“彆穿鞋,拖鞋也不行。”

——陸上將非常有先見之明。

他一手摟著時淵,一手牽著他的手,伴著音樂翩翩起舞,每一個節拍都要被時淵踩一腳。

時淵說:“我儘力了!你覺得我進步了嗎?”

大概因為手下就是一段柔軟的腰肢,陸聽寒很給麵子地不予置評。

第三首舞曲開始,是華爾茲。

“時淵,”在慢速的弦樂中,他湊在時淵的耳邊說,“我和你說過,我並沒有那麼堅定。”

時淵說:“是啊,你都不敢讓我穿鞋。”

陸聽寒:“……我不是講這個。”又是一次回旋和擺蕩,他看著時淵說,“你也知道了,在‘重錘’落下之前,我甚至不敢和你道彆。”

時淵不明白,陸聽寒怎麼突然重提這事。

他說:“沒關係呀,我沒生你的氣。你都答應我之後不會這樣了。”

“嗯。”陸聽寒說,“我還想說的是,有時候人會活在假象中,隻要那當頭一刀還沒落下,就能繼續做夢。就像是那些還相信著‘遠眺’的人,不知道結果已經塵埃落定,所以仍有希望。”

時淵的尾巴彎出了一個問號。

他又連踩了陸聽寒兩腳。

“我也是這樣的。”陸聽寒低頭看他,“時淵,我也是這樣的。”

時淵越發困惑:“我不太明白你想說什麼。”

“沒關係,你不用懂。”

一首曲子終了,他們剛好停在牆邊。時淵背抵著牆,被陸聽寒圈在懷中,然後被親了個迷迷糊糊。

他覺得陸聽寒有點不一樣,熾熱、壓抑、濃烈,這些複雜情緒在灰藍色眼裡燃燒。陸聽寒再次俯身,從時淵的耳畔一直吻到了脖頸。

時淵不自覺打起顫來,在脖頸又一次被吻上時,他有些受不了了,伸手去碰陸聽寒的手腕,想掙脫出身,卻反被陸聽寒緊握住了手,十指相扣,避無可避。

“陸、陸聽寒……”他的嗓音都在抖。

陸聽寒看著他,兩人呼吸交融在一起,他低啞道:“……可以嗎?”

時淵還在輕輕打顫。

陸聽寒親了親他的唇角,又問:“可以嗎?”

“……嗯,可以的。”時淵小聲答道,“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情。我是——我是為你而來的。”

從荒原到城市,第一次明白什麼何為勇氣何為愛。陸聽寒是他的人世間。

他勾住陸聽寒的脖子,深吻上去,一夜繾綣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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