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觀星(1 / 2)

人們都說,正如鐵城是風陽城的一道疤,風陽城對鐵城來說也是不可割舍的家鄉。

而英靈總是要回家的。

這是大多數人堅信的。

專家有不同的看法,他們認為是雷暴雨造成的氣壓和亂流,迫使水母開始移動——它們畢竟是浮遊生物,靠著水流、氣流飄蕩。

但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蝴蝶會追隨林鹿而去,它們又要去向何方。

或許,它們在一起找一片森林。

不管怎樣,最後一批能源核心保下來了。

他們無法回到風陽城,但至少,還有希望。

時淵跟著陸聽寒來到主城。

從空中眺望,主城的街道一望無際,比他見過的任何城市都要龐大。建築結實而美觀,不乏宏偉的作品,公交車與電車齊頭並進,街道上是漫步的大型機器人,邁動金屬六足,正搬運貨物。

時淵聽彆人說過,主城有十幾個風陽城那麼大,是聯盟的心臟。

他還看到,城市上空有錯落的軌道。

他問陸聽寒:“那些是什麼呀?”

陸聽寒解釋:“空中列車,以前是人們的主要交通方式。”

“它什麼時候發車?”時淵繼續張望。

“目前不會了。軌道損壞了不少,再修複也不值得,現在隻留了最基礎的路線供軍隊使用。”陸聽寒說,“包括機器人,以前路上的大型機器人,數量是今天的幾倍。但風陽城不在了,能源短缺,目前隻有個彆機器人還在運作。”

“好吧。”時淵說。

運輸船停在主城北區,幸存者踏上了堅實的大地,彼此擁抱、親吻。

陸聽寒要去吩咐能源核心的事,和時淵講:“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一小時之內回來。”

“好哦。”時淵答應道。

陸聽寒走了,時淵坐在候機樓的座位上,看著戰士們搬運核心。

看著看著他就犯困了,抱著尾巴,頭向下一點一點的。

直到一道目光掠過他的後背。

時淵的警惕性一向很低,哪怕陸聽寒緊貼在他身後走,時不時咳嗽兩聲,他都要過老半天才發現。

可是這道目光實在太明顯了,像刀一樣剜過。

時淵:?

他的瞌睡醒了,回頭看去。

紛亂的人群,歡呼、啜泣、歎息交雜在一起,人來人往,無數張不同的麵孔。有一個背影急匆匆地轉身,消失在人潮中。

時淵覺得那背影有點熟悉,又想不起是誰。

一切發生得太快,幾乎像錯覺。

時淵張望了一會兒,確定那人不在了,繼續抱著尾巴睡覺。

睡著睡著,夢中有人在摸他的腦袋。

時淵滿意地呼嚕呼嚕起來,睜開眼睛一看,陸聽寒站在他麵前。他的目光挺柔和,說:“時淵,我們走吧。”

時淵跟著他回家。

這一次他們的家在第一軍區內。那裡劃了一片小小的區域,供軍官們居住,陸聽寒有一個獨立的僻靜小屋。

屋子有兩層,和拾穗城的家一樣牆壁潔白,寬敞明亮,家具簡單又整潔。

哪裡都好,就是少了生活氣息。

時淵還是最喜歡風陽城的老房子,那裡滿是回憶。

他的大白鳥和猥瑣魚也因為雷暴雨的來臨,最終沒上運輸船——他猜測,即使被感染了,它們也不會變化太多,猥瑣魚肯定在河裡繼續吐泡泡,大白鳥肯定在荒原繼續罵人……或者罵其他怪物。

所幸,在他的執意要求下,陸聽寒打包了一個行李箱的老物件。

到家的前三天,時淵把老物件一一擺放出來,什麼模型什麼書籍什麼速寫本,還有程遊文給他的劇本,鄔正青送的星球模型,關教授給他的口琴和天文望遠鏡。

等東西都放好,這個家總算看起來有點人味了。

大部分時候,陸聽寒對時淵的各種布置沒有意見。哪怕他一進門就會撞到門口的捕夢網——時淵夠不著更高處了;哪怕書櫃還差點倒了,他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手撐住書櫃一手提走了書櫃下的時淵,並且彈了時淵的腦殼。

陸聽寒唯一提出異議,是在床頭多了一串小彩燈的時候。

時淵翻出了幾枚舊電池放進去,那彩燈在床頭纏著,一開就五彩斑斕,炫彩動感,頗有節日氛圍。更要命的是它還會唱歌,一啟動就開始播放歡快的兒歌。

陸上將在睡前聽了兩天的小鴨子找媽媽之後,終於忍不住了,問:“時淵,你是從哪裡找來這東西的?”

“我也不知道。”時淵說,“應該是從老房子帶過來的。”

“能讓它彆唱歌嗎?”

“好像不行,它一開燈一定會唱歌,你不喜歡小鴨子找媽媽麼?”

陸聽寒冷酷道:“不。”

時淵想了想:“那我看看怎麼換歌。”

陸聽寒又聽了兩天的小蝌蚪找媽媽。

次日時淵回家,彩燈不亮了。他檢查了一番,發現電池盒神奇地空了。

不僅如此,家裡所有的老電池都神奇地不見了。

他問陸聽寒:“怎麼電池都沒了?”

陸聽寒靠著床頭看書,頭頂是終於閉嘴了的彩燈。他回答:“我不知道。”

時淵覺得不對勁:“是不是你把電池都拿走了?”

“怎麼可能。”陸聽寒說,“我會偷這種東西?”

時淵越想越狐疑。還沒等他的疑問發酵,陸聽寒開始猛揉他的腦袋。

時淵:“呼嚕呼嚕呼嚕呼嚕。”

他立馬忘記了彩燈和找媽媽的事情。

而關教授那一邊,“深潛”計劃還在繼續。

關教授在風陽城受傷了,好在隻是皮肉傷,打了抑製劑,養了兩三周就恢複了。

他繼續觀察、記錄時淵的感染波長。

但是,時淵的空閒時間越來越多。有時候他在辦公室待著,幾天都沒事情做,一邊打理尾巴一邊白拿高工資。

當之無愧的摸魚大王,林葉然看到必腦溢血。

他問關教授:“最近的研究怎麼樣?”

關教授推了推眼鏡,回答道:“我們還在努力。還是那句話,你的感染模式太複雜了,模擬的難度……真的非常高。之前我們記錄的數據夠了,所以,你暫時沒什麼事兒。”

“好吧。”時淵說。

關教授歎了口氣,拉了張椅子,坐在時淵對麵。

他緩緩道:“時淵,我實話和你說吧。”

時淵:“嗯?”

“現在幾乎能斷言,模擬你的波長是不可能的。”關教授說,“這不是我們能夠理解的東西。人類終其一生都在被時間追逐,生老病死,難逃一劫,深淵或許存在無數年了,宇宙就更漫長,人類文明隻是滄海一粟。這樣的我們……還沒攻克絕症,延長壽命,還沒理解宇宙的真諦、在太空暢遊,就更彆說通曉時間。”

時淵:“啊……”

他歪了歪頭。

關教授繼續講:“之前我也說過,如果我能知道深淵是怎麼在星球之間穿行的,那我死而無憾了。”

時淵沒辦法給他解答。

他完全不知道怎麼來的這裡。

關教授看著他說:“拋開人類的存亡不說,我得承認深淵是奇跡,而你是奇跡中的奇跡。”他笑了一下,“你是個身懷神力的小朋友,住在象牙塔,卻來到了我們的身邊。”

時淵是怪物的神明。

隻要他願意……他所向披靡,摧枯拉朽。

幸運的是,他想善良。

臨走之前,關教授塞給他一包瓜果乾,說:“我特彆喜歡這個牌子,可惜停產了,這是最後一包。”

時淵拿到了新的零食,很高興:“謝謝!”

關教授又說:“你還記得,我有個因為感染後遺症死了的堂姐嗎?”

“嗯。”

“其實她有兒子,小名陽陽,托我照顧過一段時間。後來陽陽在城外犧牲了,他參軍的時候和你差不多大。”

他突然發現,關教授的白頭發又多了,褪去科研者的嚴謹,他看他的眼神很慈祥。

時淵問:“我很像陽陽嗎?”

“不,”關教授笑了,“不,其實一點兒都不像。”

又過了一周,關教授和他商量,讓他一周隻用來研究中心兩次。

白天陸聽寒總是不在家的,時淵閒著也是閒著,又跑去了工作分配中心。結果,他又乾起了老本行——在食物分配處工作。

他一周工作三天,給大家分配壓縮食品和蔬菜湯。

午休時他就找個角落,拿出陸聽寒給他的通訊器,給他的人類發信息、打電話。陸聽寒有空的話,總會回複他的。

分配處附近有一家醫院,經常有巨大的機器人馱著器材、藥物,緩緩走過街道,向分配處投下陰影。

時淵抬頭看它們,拿著湯勺和它們打招呼:“你們好呀。”

機器人沒有禮貌,從來不理他。

時淵深感自己遇到了太多的沒素質和沒禮貌,於是,給它們命名為破銅爛鐵2.0。

常有病人的家屬來分配處。據他們講,食材短缺,醫院食堂隻勉強夠病人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