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島津義弘沒什麼防備,被嚇了一跳,茶水嗆得連連咳嗽,眼淚都忍不住要出來,狼狽不堪。
這氣勢一下子就衰弱起來。
估計他怎麼也想不到,堂堂平手內府居然用這種小孩子的把戲來搞“暗算”。小時候令堂沒教過在彆人喝水的時候搞怪是會出事的嗎?
原本還以為會是“英雄相惜,神交已久”的戲碼呢!
可惜敢怒不敢言。
隻能低眉順目賠笑道:“內府言重了,言重了……咳咳……我們薩摩人確實就是沒什麼太多心思……咳……不明白您說的是什麼意思啊……”
“不明白?”平手汎秀冷笑一聲,並不打算放過,質問道:“那且說來聽聽,當日在球磨川兩岸對峙之時,為何忽然後撤?難道不是早已想好了要寡兵突圍來立威的計劃嗎?真被你成功玩出來了,卻也是厲害,我亦無言以對,隻能歸結自己手段不足。”
“您說笑了,說笑了!”島津義弘聽了這語氣古怪的誇獎,無半點笑意反而是大汗淋漓,作誠惶誠恐狀,伏拜道:“稟告內府大人,當日我家大軍忽然後撤,而鄙人獨留人吉城,實屬意外,絕非是什麼預謀啊!”
“是嗎?”平手汎秀明顯不信,搖頭再問:“如何個意外法?不妨說給我聽聽。”
“是這樣的……”島津義弘閉目呈現出沉痛之色,哀歎道:“當時我們在球磨川與內府大軍對峙,已經覺得十分乏力,又聽說背後到處被人襲擊,更是徹底慌亂不堪了,商議軍情之時,四兄弟無法達成一致,彼此難以說服,結果實在談不攏,索性化整為零,分道揚鑣了!”
“嗬嗬……”平手汎秀皮笑肉不笑地望著天空,甚至懶得答話。
“唉,鄙人就知道無法取信於內府……”島津義弘一臉哀傷地從胸口取出一張狀紙,作勢要遞上去。
側近家臣接過來呈閱。
隻見上麵寫著:
“今即諸君各執一詞,不服號令,便請自籌兵力,風流雲散,日後生死榮辱,全憑於己,吾不再過問——島津修理(義久)。”
平手汎秀看完之後又交給細川藤孝、前田玄以他們,那幾人分辨了一下,輕輕低頭,意思是說簽字畫押都是真的,並非偽造。
所以說,真的是島津四兄弟分裂了嗎?
懷著半信半疑之心,平手汎秀又問:“既然說是各執一詞,那麼具體你們都是什麼樣的打算呢?”
島津義弘道:“大哥認為應該固守薩摩故鄉,不必顧及肥後。鄙人認為必須在球磨川天險處作戰。三弟認為要先解決肝付伊東餘黨的內部隱憂。四弟認為分兵兩線乃至三線是有必要的……最後大哥的就說,他自領兵返回薩摩,餘者覺得有更重要的事情也可以自行去做!我一開始以為隻是氣話,沒想到一夜之前大軍就走了,隻留我二千人在人吉城中詫異不已,當時便打算早速降伏……”
“既如此,三日前如何不降?”平手汎秀沒半點好臉色。
“因為三日前內府大人並未招降啊!”島津義弘委屈地大吐苦水:“鄙人以為要斬儘殺絕,無奈之下才做出決死突圍的行動,逃到了大口城,才從您的家臣那裡,得知‘倒戈卸甲,以禮來降,仍不失萬石之封’的事情,就再無猶豫了。”
說到這裡雙方沉默了一會兒。
平手汎秀目光如箭筆直盯過來。
島津義弘也像個沒見識的鄉下人一樣茫然地看過去。
片刻之後,平手汎秀忽然問道:“前些日子,我在軍中議論說,你四弟家久若在帳下,知行早該是現在的二三十倍,此事你可聽說了?”
“確曾耳聞。”島津義弘聽了這不相乾的話,神情卻忽然嚴肅起來,甚至有些緊張。
“那可有趣了。”平手汎秀捋須一笑,意味深長道:“我剛剛做出有意分化瓦解的動作,令兄就如此配合,主動做出驅散人心的事情,島津家的覺悟,哈哈……”
“……”島津義弘嘴巴動了幾下卻什麼都沒說出來,隨即趕緊伏拜下去掩飾住自己的表情,悶聲道:“兄長的決定是什麼意思,鄙人無法猜度,隻知據實稟報內府大人而已!”
“好了,起來吧!”平手汎秀滿不在乎地揮揮手,想了一想又道:“所以你今日,隻是作為個人,而非代表島津家來請降,是這個意思嗎?”
“……是的!”島津義弘不自覺又把腦袋埋下去,仿佛是害怕露出臉一樣,小心翼翼答道:“既然兄長都放棄了作為主君的立場,而賦予我等自行其是的權力,那麼鄙人自然無法代表其他人。但我十分樂意充當內府的使者,勸說薩摩、日向、大隅三州的武士停止抵抗。”
“哈哈哈哈……”平手汎秀撫掌大笑:“島津家確實有趣。在南九州生存了五百年,果然有與之相稱的生存智慧。好吧,就讓我看看,你是怎麼勸服舊日同僚與親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