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吳庸(1 / 2)

為庶 冉玨兒 15432 字 4個月前

書房裡, 秦王正在詢問事情經過。

“那些人身手不錯卻算不上頂好,後槽牙藏著咬破即可滅口的藥,不像是生手。”玄一描述著當時的情況, “裴宇已經把人拉下去審問了,相信明日之前就能得到結論。”

既然敢對少主動手, 王爺又下了死命令,他們肯定是不會手下留情的。那些人如果識時務最好老實交代, 否則很快就能感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當然就算是交代了,活下去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奢望。

秦王皺眉, 他本以為會是那邊的人, 可若真如玄一所說,那應該是另外一撥人。那邊幾家可都不缺人手, 根本不用悠著使用, 畢竟都挑釁到家門口來了,當然得使用最優的配置來達到目的,選些半吊子的家夥,實在沒有道理。

秦王到現在都還覺得慶幸, 慶幸之前把玄一調到了魚兒身邊, 按照原計劃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麼早就把玄一調回去, 畢竟讓玄一跟在一個半大孩子身邊太過屈才。另外, 魚兒的生存環境其實很單純,幾乎沒有用得上玄一這高等侍衛的地方, 紅昭柳煙她們倆完全能應付。但是今日這事狠狠打了他的臉, 秦王甚至無法想象,如果今日沒有玄一跟在魚兒身邊,事情會發展到什麼程度, 隻要想想就覺得那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嗯,先撬開他們的嘴,我要在最短的時間裡知道他們的幕後主使。”秦王眉頭緊鎖。突然多出一組陌生敵人的感覺不太好,就算已知對方的實力有限,還是忍不住苦惱。最危險的不是你有敵人,而是有敵人而不自知,萬一有個什麼事讓你防不勝防。

“屬下明白。”玄一應道。突然之間冒出一群刺客要他們少主的性命,如果不作出反擊,還以為他們秦王府是好欺負的,也不想想這麼多年過去了,秦王府哪一次好欺負過。以這次事情為開始在未來好一段時間內,秦王府都休想平靜了。

“爹爹,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裴宴自從跟著秦王來到書房之後,就安靜的在一旁聽秦王和玄一他們說話。秦王從始至終連個眼神都沒甩給他,他幾次想插嘴,愣是沒插進去。

到這時候裴宴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秦王根本不相信他的判斷,從始至終都沒把他說的話當回事。裴宴沉住氣,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定下來了才忍不住開口,口氣充滿不滿和怨念。

秦王這才想起兒子還擱這兒呢,他可不是故意忽略兒子,主要是這件事情牽扯太過複雜,甚至他在沒有詢問出口供之前腦袋裡都沒有頭緒,他怎麼會相信兒子說已經抓到了罪魁禍首。從事發到解決雖然時間不長,但這件事情發生本身就能牽扯出許許多多的事情,涉及到許許多多的人物,秦王有自己的判斷,最差的情況和最好的情況他都有所設想,當務之急還是口供。

秦王放鬆自己靠在太師椅背上,“那魚兒來說說,你是怎麼判斷出主使之人的?事先聲明,這件事事關重大不能因為自己的猜測和對誰不滿就信口胡言,你知道的吧?”

他和麗娘從來不要求孩子非得多麼多麼優秀,非得從多少人中出類拔萃脫穎而出,但起碼有一點,絕對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和健康妄為,那不僅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也是對父母的不負責。

以此類推,在這樣嚴肅的事情中,如果隻想著牽扯到個人恩怨,他不屑聽也不屑承認自己的孩子是這樣的。平常時候他有時間聽宴兒胡扯,有時候還會給一兩句忠告,他知道自己兒子心眼兒不大,處理一些事情的時候總會帶著孩子氣,會有遷怒,這種處事原則不能簡單的歸結成品行不端。

魚兒還小經事也少,在一些問題和思想上不成熟正常,如果誰能天生就能站在頂端才更令人訝異,人總得一點一點成長起來,而在這其中,他父母的作用至關重要。作為父親,起碼在現階段秦王想保護這種純真,所以他從來不主動的去打破他原來的成長空間,揠苗助長把他提升到另外一個階段去。

但,今日這事不成,他也想魚兒能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摻雜私人的情緒,會要命的。

“爹爹!”裴宴不滿,這才多大會兒功夫,他已經對秦王表達了好幾次不滿。也是到現在裴宴才看清楚秦王從來都不是對兒子信任,所以可以放手讓他出去肆意妄為,隻單純的就是因為愛才縱容。

這是裴宴第一次在秦王這得到類似於警告的提醒,哦,不,應該說是第二次,第一次應該是他醒來的那一天,秦王告訴他絕對不能拿自己和父母開玩笑。其餘時候不管他做什麼說什麼,秦王都是持支持態度。

不管秦王當時的表情是笑著、嚴肅還是其他,總之從來都不會否認他的想法有多麼幼稚,或者明確告訴他這事應該怎麼做不應該怎麼。他表達出來的態度是,你隻管去做父親永遠是你的後盾。

裴宴的記憶裡是沒有父親這個角色的,不過他不止一次的想過父親對兒子的愛應該是深沉的無言的,不論孩子做了什麼,他永遠是最堅強的後盾。成為裴宴後,秦王就成了他心目中最佳父親的代名詞。

“我真的有想法的。”裴宴嘟噥。

秦王擺擺手讓玄一他們下去做事,“嗯,說來給聽聽。”

裴宴拉著屁股下的矮凳顛顛兒挪到秦王跟前,“父王我跟你說——”裴宴把他在江河大街看到吳庸一閃而過的身影之後,又在護城橋邊遇見強調自己一直在書店的吳庸的事說了。

“從清河大街到護城橋可不近,當時馬車瘋跑的走的都是大道,玄一和紅昭那麼拚命,也不過在我們後腳才到,他卻在這時間裡抄近路趕到了現場,要說這事和他沒有半點關係,我是不信的。”裴宴振振有詞,這其中還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從見吳庸第一麵,裴宴就覺得這個人有些違和,之前他在護城河邊一番試探,對方雖然極力掩飾,卻還是露出了一點點信號。

“你能確定在清河大街看到的就是吳庸本人?魚兒明不明白,如果父王聽你的將人給控製住,會產生什麼後果?”秦王問道,實話說他對兒子的這個同席不大熟,對方太不起眼了,隻要是和其他人站在一起,他永遠都是最不起眼的那個。秦王第一次注意到吳庸是上次魚兒出事後,各家把同去紅袖招的孽子送到秦王府來賠罪。

當時正是秦王最擔心的時候,哪有時間應付他們,就直接讓裴宇傳令讓他們在前院法罰跪。後麵幾天他幾乎忘了此事,魚兒醒來的那一天,他接到消息回府,途經前院看到有人抬著昏過去的少年出來,隨口問了一句,他們說是二少爺的同席吳庸,他也隻是擺擺手讓人離開。

秦王是什麼人呢?對兒女看似都是放養,扔出去任他們往哪兒飛,但是細看就會發現他手裡永遠都攥著那根風箏線。他從不做過多的乾涉,是因為他覺得孩子得去經曆這些。但讓孩子出去闖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得確定他身處的環境是安全的,這是他作為父親最關心的事情,所以裴宴身邊出現的每個人他都經過細密的調查。

像吳庸就是非常平凡的一個年輕人,各方麵都不突出,讀書不突出,為人處事不突出,就算是和裴宴們混在一起人際往來也依然不突出,這樣的人要傷害他兒子?秦王甚至都想不出他是何意圖。

裴宴有些卡殼,問他確不確認看到的就是吳庸,這讓他怎麼說,他隻能說通過理智的判斷告訴自己他看到的就是吳庸,但要說有什麼證據,還是真沒有。但他總有些感覺,吳庸與此事一定有關。

“父王這樣問我是說不出所以然,我剛剛想了一路都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做,畢竟在之前我和他根本就隻能算臉熟,都不能攀交情的那種。”裴宴實話實說,至於會產生什麼後果,裴宴當然知道,事關他的性命安危,囫圇個進來不囫圇能出去就已經極幸運了。

“那要不我再觀察一段時間再做決定?”裴宴試探著問道,反正如果對方意圖傷害他,隻要他還活蹦亂跳的,對方總會露出馬腳。

“不用,我會讓人把他控製起來的。”秦王說道,他既不希望當這孩子知道自己擁有多大的權力後肆意妄為,更不願意疑似凶手的家夥一直逍遙法外去傷害裴宴。這可不是秦王縱容,他是抱著寧可錯殺以前不能放過一人的心態來解決此事的,世上敵人太多,他怕一個疏忽就會迎來致命的失誤。

當然這個過程不會和真正的犯人一樣被用刑審問就是,秦王再想解決此事,仍然沒有到喪心病狂的程度。

裴宴:“……”剛剛那麼嚴肅的質問他現在卻又順著他的意思辦事,裴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出怎樣的表情回應此事。

“這件事情在你這到此為止,父王會解決。明日你當什麼都不知道回東臨讀書,好了我們回東院去陪你娘用晚膳,她肯定等著你呢。”秦王說道。

裴宴點點頭,跟著走。

東院,裴宴收到了前所未有的關心。秦王和何側妃自不必說,裴怡華回府之後聽見此事直接給裴宴拉到了身邊,仔細檢查他全身上下隻有頭上鼓了個包之後才鬆了一口氣,接著就開始恨鐵不成鋼的念他。

“你說你沒有什麼事,乾嘛去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瞎逛,有那個時間留在府上讀兩本書都好。”“早先就給你說,讓你跟著白先生學一門武藝,就算不能像爹爹一樣上陣殺敵,起碼在危難的時候能夠自保,而不是時時刻刻都要等著彆人來救你。你偏不,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怕吃苦。”“下次再遇見這樣的事情,你就永遠呆在府上彆出去了,讓父王和娘親這麼擔心,你可真是個惹禍精!”

裴怡華越說越慷慨激昂,越說越真情實感,聽得旁人一愣一愣的。

剛開始裴宴顧著姐姐這是在擔心他,所以老老實實的端正坐姿坐在羅漢榻上聽訓,老話說恨鐵不成鋼,他雖然沒有經曆過那種心態,但完全能夠理解。但這話越聽越讓他不得勁兒,反駁是不能反駁的,畢竟她們姐弟倆的性子從來都是越挫越勇,所以隻能消極反抗——聽到中間的時候陪彥已經半躺在羅漢榻上,聽到最後他直接窩在羅漢榻裡麵裝作聽不見。

“我和你說話呢,你這是什麼態度?”裴怡華不滿。

“我聽著呢。”裴宴低聲說道,顯然言不由心。

“俗話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年長你幾歲,經的事兒可比你多多了,我和你說啊……”裴怡華壓下去湧上來的脾氣,語重心長的開解裴宴。

裴宴:“……”他們怎麼覺著現在的畫麵這麼詭異,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裴怡華竟然這麼嘮叨,而且數落這數落著還得自己先生一份氣,之後注意到他的臉色,再把氣咽下去繼續勸他。

裴怡華話裡大致意思大概有三點,第一,要他沒事兒彆找事兒,多讀書有用。第二現在雖然晚了,但他得學一個自保手段,例如跟她學甩鞭。第三就是對幕後主使之人的各種小詛咒。

關於第一點,裴宴沉默。不過就是出門上個街,他怎麼就沒事找事了?裴怡華自己不還是每天都出門會友,當然對方在氣頭上,裴宴不會把這話說出來,畢竟現在出事的是他又不是人家。

“怎麼不說話了?剛剛不說的還挺歡實的嘛?”裴怡華可不管裴宴是怎麼想的,按照他的想法,對方起碼也會反駁一兩句的,畢竟這幾天她比他可過分多了,就沒在府上用過午膳,有時候晚膳也趕不上的。

“沒,我覺得阿姐說的很對。”裴宴壓著後槽牙說道。

裴怡華疑惑的看著裴宴,撇了撇嘴到底沒有再繼續。

關於第二點,裴宴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現在都一把年紀了,事情一樁接一樁,他實在沒有閒心跟一個小姑娘學甩鞭子,而且他嚴重懷疑裴怡華是好為人師的性格,他落到她手裡,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就彆想清淨了。真實緣由當然不能說出來,否則對方惱羞成怒後果可是很可怕的。

“我已經答應了溫衡要跟他讀書,雖然我非常想和阿姐一塊,不過答應人家的事兒在先,我這腦子又不能一分為二,兩者兼顧就隻能先緊著人家了。”裴宴神色非常認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對讀書對學習多謹慎重視呢。

聽到裴宴有興趣,裴怡華狂喜,關於他已經答應了人家的事大不了給推了,反正又不是沒做過這樣的事,他們姐弟倆好不容易才能達成一個合意呢。說起來讓弟弟習武這事幾乎已經成了裴怡華的執念,這些年來一直都想督促,無奈裴宴一直誌不在此,現在杜晨那個鬆口了她焉能不高興。

不過裴怡華到底已經不是那個隻會發脾氣的小姑娘了,他明白弟弟更需要多讀書,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去讀書了,不管她有什麼樣的理由,都不能攔著。

“那你跟著他好好學吧,要是最後連東林書院的摸底測試都過不了,到時候看我怎麼收拾你。”裴怡華不無遺憾的表示。

裴宴終於鬆了一口氣。

關於第三點就簡單多了,在這一點上他們姐弟倆完全是同仇敵愾。

秦王和何側妃從不摻合他們姐弟倆的爭論也好、鬥爭也好、拌嘴也好都隨他們去,這是他們夫婦兩個的默契。這世上沒有真正的一碗水端平,人心總會在某一個瞬間偏向某一個特定的人,不要去隨意揣摩人心,因為結果可能是你最不想看到的。關於父母對子女,在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不如放手讓他們去,興許這樣會得到預想不到的結果,畢竟就算是少年也有自己處理事情的辦法。

晚膳後,裴宴回到了怡樂居,和賀廿說了幾句話就上床休息。今日他勞累過度,身上疲乏的厲害,沾枕頭就睡過去了。

半夜,長安突然響起了驚雷。冬雷響,異常氣象,乃不祥征兆。

裴宴從睡夢中驚醒,不知為何,今天他總有些心神不寧,驚雷一響,他直接坐起了身,渾身仍然在不可抑製的發抖,卻已經不記得自己在夢中夢見了什麼。

“玄一?”裴宴喚道。

“是,少主有什麼吩咐?”玄一現身,還是那一襲黑衣。

“開始審訊吳庸了嗎?”裴宴發現他現在還是在乎吳庸,總覺得對方說出什麼對他來說至關重要,雖然他並不知道對方會說什麼。

“尚沒有開始。”玄一臉色有些一言難儘,“少主,他這兒恐怕有些問題。”

玄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怎麼回事,他說了什麼?”裴宴笑,能夠進入東臨書院蘭苑的學子,腦袋怎麼會有問題?

“昨日屬下帶人控製他的時候,他一語就道明了屬下的身份,當時屬下還嚇了一跳,後來把他關在後院,他甚至對晨溪堂布局十分了解,屬下們當時都覺得他中邪了。”玄一說道,“就在剛剛,他竟然叫囂自己才該是少主您。”

“轟隆,轟隆,”天空響起一聲悶雷,沉悶轟鳴。

裴宴有一瞬間是什麼都沒聽見的,他張張嘴想說話,卻發現在那一瞬間他失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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