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解決(1 / 2)

為庶 冉玨兒 16415 字 3個月前

裴宴其實已經為寧遠伯府考慮得很深遠, 按照他本來的想法,肖家應該分得七成中的三成,肖章和他們一樣, 額外的一成是肖薔的,畢竟陶翁山和他有些關係, 但是現在看來是他想當然了。

作為利益相關體,合夥人必然要聰明識時務, 更重要的是需得把握形式,知道什麼情況下應該說什麼。

裴宴覺得肖薔並不具備這項才能,聰明人不會讓自己的弱點暴露在最不應該暴露的人麵前, 不僅不會得到安慰, 反而受到嘲笑。這不僅僅是對他自己的不負責,也是對身邊親人的不負責。

“賢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肖令寬驚呼。在這長安城或者是在大夏朝隻有到過長安城的人, 都知道聚福樓日進鬥金的傳說,能要到它的分成已經謝天謝地,隻是眼看著就要到手的利益不見,誰受得了。

“伯父稍安勿躁, 除了希望大家都好, 和順利解決眼前事, 晚輩還能有什麼意思?”裴宴笑。

肖令寬卻並沒有鬆氣, “賢侄,你看彆人還在這等著, 能不能先把這件事應付過去?在討論分成比的問題。這銀子是寧遠伯府和你借的, 伯父會儘快還你。”

肖令寬雖然在有些事情上糊塗,但在這事上他還是分得清的。聚福樓的分成對寧遠伯府來說,就像是空手套來的東西, 不要白不要。兩萬兩銀子聽著是不少,但是聚福樓的分成可是錢生錢的,長久來算還是自己虧了。

人心啊,總會在某一時間出現轉折。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反倒沒有那麼多苦惱。當對一件事情有了期待,當知道自己能夠擁有更多,就想把所有的全都抱在懷裡,得不到就覺得是自己賠了。其實想想,如果沒有裴宴寧遠伯府現在還是那個寧遠伯府,就連女兒也得舍在其中。

正廳又是寂靜。

“父親,你今日說的已經夠多了,我覺得此事就按阿裴說的辦吧。”肖章開口說道。他真的覺得寧遠伯府這段時間在裴宴身上得到的已經夠多了。阿姐能夠順利和鐘紹榮解除婚約對他們來說是最大的一件事。

陶翁山一個寸草雜生的小荒山,阿裴拿了一萬兩銀子來換。且彆說這座山以後會有什麼用途,阿裴要拿它做什麼樣的交易,達成什麼樣的合意。反正隻靠他們寧遠伯府,陶翁山就隻能是一座荒山,提不起什麼價值。說句實話,就算是知道陶翁山價值奇高,他們寧遠伯府也守不住的。

很無奈的一個認知,但這就是事實。

“你一個小孩子家懂什麼?不懂彆打擾大人們說話。”肖令寬往後拉肖章,這孩子總給他搗亂。

“父親,”肖章加重了語氣。“如果父親執意如此,我現在就去尋祖母和母親,讓她們決意這件事該如何辦。”

肖章本不想當著眾人的麵把這話說出來,無論如何,父親是寧遠伯府的家主,當眾被落麵子心裡肯定不好受。就是他一個小孩兒,當眾被指著臉說還會發飆呢。但是不能再任由父親這樣下去了,……阿裴從剛剛到現在都沒有說話。

“你在威脅你爹,你這是和父親說話的態度嗎?誰教你的。”肖令寬惱羞成怒,他私自把蘇姨娘留在長安城,養在外麵的事當然不能被家裡知道,否則他就彆想過安生日子了。眼前這事也一樣,要是老娘和夫人出來,她們出於愧疚肯定會答應,但是憑什麼?那本來就該是分給他兒子的,如果現在不強硬些,回頭人人都有,就他兒子沒有,阿章該如何立足?

他這都是為兒子著想呢,偏這個小的不領情,裴宴都沒直接拒絕,他就替他直接回絕了。拿了聚福樓的分成,還怕還不起這兩萬兩銀子?孺子不可教。

裴宴後悔來寧遠伯府走著一趟了,前世他與寧遠伯府幾乎沒有交集。待他出仕能在朝堂上決定二三事的時候,寧遠伯府已經完全沒落,他倒聽說過肖家大少和裴二少從前關係很硬,說到幾件趣事也確實都是“以前”發生的,後麵了了。這其中最大的原因當然是裴宴那時候的芯兒已經是吳庸的緣故,作為曾經欺負過吳庸的他們眾人,在吳庸一步步往前走的過程中,被永遠的留在了路旁。

這其中會不會也有寧遠伯府自身的原因?裴宴很自由,年少時的小打小鬨秦王從來不乾涉,一直到現在他做任何事情,父王一直是持支持態度,讓他多嘗試多去做,甚至明裡暗裡表示不管出現什麼後果他都能承擔。

但是當他們到了一定的年紀,當發現寧遠伯對兒子還有其他彆的過分的要求,作為父王的秦王怎可能忍氣吞聲。

前世並沒有牽扯到聚福樓,也就是說,當吳庸是裴二少的時候,為了不惹人注意肯定不會立刻同阿章不往來。十多年的感情並非一兩句話的矛盾就能消磨掉的,裴宴換了芯兒,肖章可沒換,所以隻能慢慢疏遠。裴宴不知道吳庸用了什麼樣的辦法,但可以肯定的是,前世的寧遠伯府並不如意。

當然,以上全部是裴宴根據已有的事實推測出來的幾點懷疑,現在已經無從認證,除非吳庸能夠拾回前世的記憶。

裴宴側身,把半身的力量倚在安沂身上,他微微低頭,重重吐了一口濁氣。

心累。

他最不耐煩應付這些,尤其父父子子的那些事。

“阿裴。”安沂低聲喚道,她輕輕拍了拍培養的手臂,再抬頭臉上的溫和不再。

“伯父!我想你從一開始就誤會了阿裴的意思。”

安沂的聲音不大,溫和中透著不容忽視的堅定,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這邊。

裴宴愣了愣神,卻沒有動。

“你想說什麼?”什麼叫他誤會了裴宴的意思?肖令寬疑惑。

“伯父,您捫心自問。阿裴從開始到現在的一切操作都是為了誰?是為了我們嗎?”

那必然不是。安家最高的文職官員也不過爾爾,在號稱一杆子打下去就夠打出幾個官員的長安根本不夠看,但是誰沒事敢去惹安家?沒有。

誰讓人家祖上能耐,留下了極富家族特色的家規和文化,不出頭不低頭,傳承幾百年來,從不會因為在權者是誰,彎自己的脊骨。

其實說句實話,要說大夏朝,誰真正是為了百姓忙活,安家絕對是其中最富濃墨重彩的一個家族。不為強權折腰,不為低賤輕視,簡化文字,推進印刷,捐錢捐銀重設善堂,讓普通百姓能過識得幾個字。

這也是為什麼曆經幾姓帝王,他們安家依然安然立在眾世家之列的緣由。沒有哪個強權能夠逆百姓而為,安家的名聲早已超越了強權政治,超越了世家間隔,幾百年他們積累了良好的口碑,而他們也以自己的行動表明自己沒有那個野心與人搏鬥,能如果對俺家好,能夠為自己樹立更好的口碑,想來沒有哪個帝王能夠拒絕這份忠心。

所以,說句實話安家不缺這份銀子。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錦上添花可以不做,雪中送炭難得可貴。

後者當然是指寧遠伯府。寧遠伯府什麼情況不用提,在座的幾位都知曉,就是平常對這些事情並不關心的肖章也能說出個一二三四。這是關乎家族命運的重大事情,作為家族的繼承人,就算父母長輩不主動提起,日常聽的多了也就懂了,這就是他們生在這樣家庭的必然結果。

裴宴真的是想幫助寧遠伯府的,還記得那時他主動和肖令寬提及此事,回程路上安沂笑著問他為何選擇了寧遠伯府,彼時裴宴隻是笑笑說想做就做了,並沒有給出具體理由,但安沂覺得八成和阿章有關。

裴宴平時看著張牙舞爪卻有著最軟和的內心,而現在,他的這份心意被彆人當成了理所當然。說句實話安沂有些不爽,否則她不會這樣無禮。

安沂,在彆人看來是個很複雜的人。裴宴對他最大的印象是安沂自小就喜歡纏著他,自小到大從未改變。這一世大多數人對裴宴和安沂關係的看法。但是除卻裴宴這個例外,安沂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首先安沂和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以裴宴為首的他們幾人,在長安城頂著紈絝之名走遍大街小巷,打架闖禍樣樣行,雖然不知道這些事情都是誰傳出去的,但就是聽著他們都覺得自己可行了呢。

但是安沂不一樣,他斯文,知禮,沒有裴宴在身邊的時候非常安靜。也從來不跟著他們胡鬨,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一群人竟不覺得奇怪。他們一起去吃酒,安沂也是老老實實的跟在裴宴身邊纏著,如果沒有裴宴,其他幾乎沒有人能叫動他。

他非常善談、思維敏捷,反應迅速。在為數不多的和他們闖禍的時候,被書院的先生逮到,安沂總能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把先生說的節節敗退。當然也有提到鐵板的時候,嚴夫子最不吃這一套,但不吃歸不吃,反正最後都是高高抬手,輕輕放下。

肖章看了看安沂,能把安沂逼到這份上,他老爹還真是行。不過安沂向來向著阿裴,他已經習慣了。

事到如今,肖章已經不想管了。他其實是非常依賴父親的一個人,但直到今日直到此時此刻他突然意識到原來父親已經老了,原來他已經不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了。看,在這件事情上,在這件他都能想通的事情上,父親卻一直在猶疑,妄圖自己付出最少的代價從而得到最高的回報,也不看看他麵對的是誰。

他們幾個在長安城什麼時候吃過虧?不僅是在東臨書院,就是放眼整個長安城,他們都沒吃過虧。為什麼?因為阿裴是秦王的愛子。

所以不管他怎麼胡鬨,最後總能平安無事。這可是阿章在無數次的化險為夷,轉為為安的過程裡,總結出來的生存經驗。每每在最緊要關頭像,甚至在拳頭落下的那一刻,他閉眼準備承受的時候,總有人替他擋下拳頭,那種慶幸和逃出一命的感覺他不能忘。而這些慶幸最大的地契就是拱辰巷秦王府。

“不需要我多說,伯父心裡就清楚答案吧。”安沂笑,“既然知道想比就更明白,阿裴為何會提出這個建議?在今天之前。我們都沒有意識到伯父竟然這麼糊塗,也怨不得寧願伯父這些年一步步走向沒落,不說十幾年前老伯爺還在的時候,就說兩年前寧遠伯府都不至於兩萬兩銀子都拿不出吧。”

裴宴輕輕皺眉,拍拍安沂讓他少說幾句。不管怎麼樣,一個小輩拿彆家家族衰敗去指責彆家家主都不合適。

“當然作為一個外人。我並不關心肖家到底走到哪一步?也不關心他何時會完全沒落?是不是等阿章接觸的時候,寧遠伯府早已經是個空殼,就算我們這幫兄弟幫忙填補得再多也白搭。”

裴宴無力的搖頭,這是專逮著彆人的軟肋,拿利刃往上戳啊。

“我們本可以什麼都不做,以上就會是寧遠伯府的未來,隻能更差不會更好。”安沂諷刺的笑笑。

“但是伯父您在做什麼?身為寧遠伯父的家住自己不能立起來,現在還要連累兒子永遠都不能立起來嗎?且不說您一個外姓的長輩跟我們小輩伸手要錢多麼不妥,就說說您現在的這副嘴臉,讓我看了覺得可憐又可悲。阿裴不欠寧遠伯府的,彆把所有事情都當做理所當然,想當也可以在說話之前想想自己之前做的事配不配得上你伸出的這隻手和說出的這些話。如果您自個兒都覺得不配就彆說了。

我們是年紀小。走過的路恐怕都沒您老吃過的鹽多。但誰都不是傻子。兩萬兩銀子,撒出去能聽個響。放到善堂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的命,在您這兒伸手就來要,張口就要拿,您好大的臉麵!另外,阿章仁厚,您不能這麼坑他。”

裴宴隻能聽著,又一次見識到安沂的伶牙俐齒,甚至裴宴這次更震驚。為什麼?放著可可愛愛的小姑娘不做,怎麼偏要往潑辣方向轉變呢?雖然裴宴還是覺得可愛,尤其這些爽利潑辣的言語中句句都是對他的維護,好似這個世上唯有他是最好的,他做什麼都是對的,都是有理由的。

人都是感性的動物,誰都愛聽好話,沒有人能經得住甜言蜜語的攻勢,儘管其中,有些地方極大地誇大了他的好,與事實不相符,但裴宴選擇無視。因為當他在做一件事情,能在一個人心中得到“最好”這個評價,足矣。

與裴宴對比,肖令寬的臉色已經難看的讓人無法直視,剛剛安沂說話的時候他就想反駁,被安沂擺手製止了。現在他倒是想反駁,不過喉嚨裡一口氣憋著沒提上來,被噎住了。想想也對,被一個小輩指著鼻子這麼說教,而且說的句句都敲在他的軟肋上,是最不想聽的那些話,誰都受不了的。

“你……你滾!”肖令寬指著安沂說道。

“我尊敬您是長輩,可您畢竟不是正經長輩。我自會離開,這件事結束之後我不會強留一步。”安沂並沒有放在心上。

肖章扶著肖令寬,沒有說話。雖然話糙,但他覺得安沂說出的道理是沒錯的,兩萬兩銀子,都夠阿裴在秋水閣搬二十塊石頭了。雖然他們常去古玩一條街,但真要算起來每次去秋水閣挑石頭也會隔上個把月,就是因為這一千兩銀子難湊啊,真當他們揮金如土呢?

他爹確實有錯,這個肖章不否認,但安沂有些話確實說的太衝了,再怎麼說他爹輩分高呢,看把他爹氣的。所以他決定和兩個小夥伴冷戰……一刻鐘。

當然,他覺得他爹現在多氣氣也好,因為一會還會有更猛烈的暴風雨。如果剛開始他還打算替他爹隱瞞,畢竟家和萬事興,他再不想看到他娘傷心,哪怕隻是欺騙,隻要他娘高興,肖章都可以當做不知道。但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安沂說的沒錯,他爹這段時間確實有些變了,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卻又不知道為什麼。

“阿裴,這事兒就以你說的辦,就拿出我的那部分分成,本來就是白得來的東西能換到兩萬兩,也是你們這些做兄弟的幫扶我。”肖章趁著肖令寬不能說話,笑著說道。

這話肖章是完全出自真心的,就算他們白白得了兩萬兩銀子。那可是兩萬兩!不是兩百兩,不是兩千兩,是兩萬兩。這是他的銀子,是因為兄弟相信他才得來的。所以他絕對不會容許祖母,母親和阿姐之外的人染指,老七給他等著,什麼蘇姨娘,那兩萬兩銀子怎麼吞進去的,到最後都得怎麼給他吐出來。

裴宴頷首,“我知道了。”

“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了,那某就告辭了。”鐘紹榮笑咪咪的說道。

他一直都在那站著,平靜看戲。看了這麼一大圈,鐘紹榮鬆了一口氣,幸虧!幸虧他沒有娶肖薔,幸虧他不是寧遠伯府的女婿。

寧遠伯府和他一直以來的認知,和他調查所得的訊息完全不一樣。他原本以為雖然寧遠伯府沒指望,但起碼家主是個能承事的,十幾年來能知疼撐得住寧遠伯府這個破敗的爵府已經很是不容易。但是他全看錯了,眼前的寧遠伯哪有一點家主風範,甚至連他那個被傳紈絝的兒子都不如。

現在鐘紹榮奇異的有些感謝裴宴了,如果不是他左轉右轉設計了這麼一大通,他根本不可能擺脫肖家。

“慢著,詹士的銀子不要了?”裴宴似笑非笑。

不是已經和分成相抵了?

“鐘詹士想多了,”裴宴臉黑,也不想想他費那麼大勁兒,最後到底是為了什麼,兩萬兩銀子就想給他買回去,想的怪好。

“本來就那點分成,鐘詹士就不要算計了。”

鐘紹榮:“……”您把您手裡那些分成稱作一點兒,那他手裡那些算什麼?一點兒的一點兒。

裴宴才不管鐘紹榮,他看向玄一,“去隔壁錢莊,拿了我的信物兌銀子來。”

裴宴其實身價奇高,不過他自身一直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也就是最近他偶爾提起自己往年得到的紅封都去哪兒了?要知道,他每年都會從各種各樣非常多的長輩那裡收到見麵禮,年節禮,過節禮等各種紅封。小的時候更深,他隨便在宮裡走一圈,出明宮都能有半箱子金豆子,他都抱不動的。

十多年積攢下來,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經紅昭提醒他才想起來的何側妃都給他存進了錢莊,拿著信物就能兌換。

信物其實就是裴宴彆在腰間的那塊玉佩。知道它竟這麼有用之後,裴宴就把玉佩摘下來直接交給了玄一,這麼貴重,要是他弄丟了怎麼辦?還是玄一那裡保險,而且用的時候他隻要吩咐一聲,還方便!

玄一回來的很快,鐘紹榮接過銀子立刻就離開了。

他在寧遠伯府耽擱的已經夠久了,雖然他並不覺得這是浪費時間,雖然有可能會錯過家中大戲,但是他的的確確不覺得後悔。真正的認識到肖家是多麼的不堪,他才更有信心麵對以後的生活,先前對溫巧的不如意瞬間消散,他現在覺得自己或許能謀求一個更溫馨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