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2 / 2)

雪白的紙張上“胃癌”二字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懸在頭頂,不知何時就掉下來。

在醫院時她滿臉的震驚,不置信,恐懼,但不知為何,到了家裡,心情卻異常平靜。

醫生告訴她,因為是早期,積極手術治療的話還是有轉圜餘地的。

但眼下公司在上市的關頭,新一季度的產品和新的產業線也在籌備中,大事小事都離不開她的定奪,再加上陸懷瑾目前高中還沒畢業……

她深呼吸幾下,拿出手機回複了醫生的消息。

晚上十一點,陸懷瑾至少比平時晚到家了一個小時。

他捏著把沒有打開的傘,頭發被儘數打濕,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黑色的眸中也滿是霧氣。

“你這孩子,有傘怎麼不啊?”湯黎忙去給他拿毛巾擦頭發。

陸懷瑾垂著眸子,搖搖頭:“忘了。”

“這都能忘。”湯黎說,“你這傘是行行給你的吧?”

“你怎麼知道?”他有些詫異。

“我見了。”湯黎說,“和行行怎麼樣啊?一個多月沒見。”

天台上一幕幕隨著這句話重映,陸懷瑾眸中神色又暗了暗。

徐行離開天台後,他便追了出去,同學告訴他徐行並沒有回教室,也沒有去畫室。他便翹了今天的課,攥著這把傘跑遍了所有徐行可能去的地方,一直到深夜,依舊一無所獲。

“怎麼樣啊?”湯黎又問。

陸懷瑾皺了皺眉,想到那個厭惡的眼神,心中突然騰起一股煩躁,他道:“還好。”

湯黎猜測徐行把傘給了陸懷瑾,說明兩個孩子已經碰過麵了,估計有什麼矛盾也說開了。

“那就行。”湯黎放下心來,“餓不餓啊?我給你熱飯。”

餐桌上,陸懷瑾吃飯很安靜,連餐具都不曾和碗碟碰撞。

湯黎看著他安靜的模樣,幾度想開口,還是止住了,心裡掙紮著。

“媽。”陸懷瑾吃完了飯,主動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湯黎愣了一下,緩慢地點點頭。

她想讓陸懷瑾出國讀書,一來他回國後可以直接接手自家的公司,二來他出國後,湯黎也可以放下一些顧慮去治療。

“媽知道事情有些突然,但是……”湯黎說著話時,感覺胃部一陣又一陣地疼痛,“不過你可以在國內讀完高三,等高三畢業後再出國。”

出乎意料的,陸懷瑾點了點頭。

他淡聲道:“最近什麼時候考試,我從今晚就開始準備。”

許是沒料到他的雷厲風行,湯黎有些愣:“半個月後就有一場。”

“好。”

然而更雷厲風行的在後麵。

他請了假在家看書背書,一次就通過了考試,然後又在一個月內跑東跑西辦完了所有的手續。

他坐上去大洋彼岸的飛機上時,湯黎還有些恍惚。

而一直到後來,湯黎才知道當時陸懷瑾和徐行之間的矛盾並沒有解決,甚至還有了新的嫌隙,但那個時候,兩個孩子已經相隔千裡。

陸懷瑾每周都會打視頻電話回來,兩三次,每次都要問問徐行最近怎麼了,事無巨細,甚至包括戀愛狀態。

湯黎看著他和徐行一起長大,怎麼會不清楚他的心思。

隻不過問次數越來越多時,湯黎又一次實在忍不住了,問:“你畢竟正在和Louis談戀愛,你天天問行行的事情,是不是對Louis不太好?還是說美國那麼這麼開放?Louis一點都不介意?”

回答她的是沉默。

沉默到湯黎以為他掉線了,才聽到他坦白的聲音。

“媽,Louis是假的,我一直喜歡徐行。”

“不過你不要把這事告訴他,媽媽你一個人知道就好了,我並不奢望能和他有些什麼。”

湯黎答應了。

陸懷瑾在國外求學時,並不知道湯黎胃癌的事情,也不知道她又得了間歇的艾滋海默,因為湯黎每次給他打視頻電話時都是清著醒的,一直到他臨近畢業回國,才得知。

“你知道行行大三重修的事情嗎?”湯黎問。

陸懷瑾點頭,他知道行行重修,但不知道具體原因。

湯黎歎氣:“行行是因為照顧我導致缺課過多學分不夠,這才重修的。”

說到這個,陸懷瑾額角一跳,腦子裡突然有了些畫麵。

不過是容易挨打的畫麵,是當時自己得知徐行重修後,一邊觀察他的表情,一邊說了些冷嘲熱諷的話……

“那你是挺該挨打的。”湯黎摸了摸他的腦袋,放低了聲音,“不過你現在的情況,倒也是個可以緩和你們關係的機會,你可得抓緊啊彆再給我乾啥事。”

醫護推門而入,準備湯黎做檢查。

病床推往檢查室,輪子和地板摩擦時,湯黎突然抓緊了陸懷瑾的手,說:“好好對行行知道了嗎?”

“好。”陸懷瑾語氣十分鄭重。

湯黎的情況依舊不穩定,還是需要有人來陪護,陸懷瑾雖然是兒子,但畢竟是男性不太方便,就拜托了林珞珈來。

徐行節目拍攝不知是沒結束還是怎麼的,一直沒有打電話過來,沒人來接陸懷瑾回家,他便自己叫了輛車。

等待的過程中,他一直在回憶林珞珈的話,抽絲剝繭地按照順序和已知的事情排列起來。

原本以為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羞於麵對行行,倉皇出國,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長出一口氣,陸懷瑾似乎能回憶起彼時那種被誤解卻解釋無門,尋到深夜一無所獲的失落和煩躁。

但總歸,主要還是因為自己年輕時過分天……傻逼,聽誰的話不好偏偏聽白牧的,誤認為行行恐同,不喜歡自己。不過也和自己當時的性格有關,不愛講話,什麼事都憋在心裡,自己消化,誰都不告訴。

他看著遠處黛色的山頭,心裡苦笑一聲,決定把這個壞毛病改掉。

現在所有的事情終於按照時間線捋清楚了,當務之急是另一件事。

在口袋裡掏了掏,拿出一個皺巴巴的對折起來的紙,裡麵寫著一串號碼。

這是張醫生的。

出租車在此時趕到停在麵前,司機問:“去鉑色灣東門是吧?”

“不。”陸懷瑾收起那張紙條,“麻煩您調個頭。”

“去市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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