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2 / 2)

水溶不悅薛家這“三姓家奴”,桓譯也將薛家視為忘恩負義養不熟的狗,在這一點上,二個人倒是出奇的不謀而合了。因而當桓譯聽到水溶說出“薛家不過是條背主的狗”後,臉上的笑容又爽朗了些。

“我原也是看不慣薛家朝秦暮楚的做派,才想著教訓教訓薛明義這老兒,誰又能想到他那個蠢兒子偏偏是個短命鬼呢?至於獨吞薛家,水溶可是說笑了,我可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薛家如今可是還有後人,這薛家的家產自然是薛太太母女的,水溶以為呢?”桓譯略帶深意的說完這番話後,水溶的眼神不由得也閃爍了一下。

“原是如此,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嘍?該罰,該罰。”水溶佯作賠罪。

桓譯撫掌大笑,對水溶說道:“府上準備了好酒好菜,賢弟與我飲上一杯可好?”

“恭敬不如從命。”水溶笑著應了。

豐富的酒宴之上,桓譯與水溶言笑晏晏間,話走機鋒,很快便心照不宣的達成了同盟,這朝中以北靜王為首的四王八公一係、忠安王府一係與忠順王府一係的三足鼎立之勢由來已久,若說結盟,水溶與桓譯這次可是頭一遭。

維揚的鹽務利益糾葛由來已久,早已是渾水一片,這一次林如海出任巡鹽禦史,各家暫且按捺住了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私底下都忙不迭的收拾自家的尾巴,而他們彼此手裡麵對方的把柄可也不少,這一結盟,剛好彼此也都省力。

兩家結盟,連背黑鍋的人選都不用傷腦筋,一股腦兒的通通推到忠順那一脈也就是了,至於薛家這豐厚的產業,桓譯既然默許水溶進來分一杯羹,那接下來的事,可就是各憑本事了。

一席酒宴賓主儘歡,待水溶回府將此事說與隨行的諸人後,這些人也都無不麵露喜色,薛家這塊肥肉世子能吃到的越多,他們這些人能分到的肉湯不是也越多麼?若是能再吃到點兒肉末,那可就更好了!

隻聽理國公府的柳芳笑道:“世子出麵,此事才算是塵埃落定,我等慚愧,本該為世子分憂,卻著實無用得很了。”

話音剛落,坐在他身旁的史曄也隨之附和道:“世子雄才大略著實令人佩服,可笑那薛家瞎了眼睛,這才自食惡果,足見這做人忠心不二才是根本。”

眾人自然都點頭稱是,水溶的臉上也露出了和煦的笑意,對史曄點了點頭:“你放心,雖然賈史王薛你們四家聯絡有親,但史家的忠心父王與我都看在眼裡,斷不會因為薛家的事發生任何變化。”

史曄忙起身作揖,一時間廳堂裡的氣氛越發的熱絡了,史曄呼出了一口氣,心裡麵的大石頭這才放了下,在場的眾人也都紛紛賠笑,不過心裡暗自算計著賈、史、王這三家在北靜王府一係中的位置。

王老太爺原和北靜王爺走得很近,但這些年王老太爺致仕,北靜王也因為身子不好鮮少露麵,王府諸事都是交與世子水溶,而王家正值壯年的兩個兒子王子騰和王子勝都與水溶關係不那麼親近,因而王家在這一係中的地位並不穩固。

賈家這一代榮寧二府倒是都與水溶關係親近,隻不過這一代的男人們卻都是扶不起的阿鬥,大抵因為賈家祖上是泥腿子出身,跟著本朝高祖建功立業後,覺得到底還是書香門第說出來好聽,便漸漸棄武從文,叫子弟們以讀書為要。

奈何到了這一代,賈赦和賈政都不是讀書的料,前者壓根沒心思讀書,後者倒是用功奈何屢試不第,最終還是恩蔭了一個前程。倒是寧國府的賈敬考出了功名,誰知道這位進士爺哪根筋搭錯了,得了功名以後揮揮袖子,跑到道館出家當道士去了。

北靜王府因而隻能在朝堂上儘力扶持唯一領著官銜的賈政,奈何這位實在是榆木腦袋,雖然在任上沒犯過大錯,卻也是小錯不斷、寸功未立,水溶再使力,也不過是把這賈政的位子推到了工部侍郎,比起他那升遷起來像起了快馬似得妹婿林如海可謂是天差地彆。

至於再下一代,年紀都還尚小,看不出所以然來,因而賈家雖然與水溶關係親近,但賈家人自己不爭氣,也難免在這些人當中失了地位。

如此倒把史家給凸顯出來了,這史曄是忠靖侯史鼎的長子,與璟軒是同輩人,如今二十出頭,在國子監做監生,才華倒是頗受些夫子的賞識,正野心勃勃的等著下一科科舉下場,算是四家中頂出息的年輕一輩了。

如今在水溶跟前這史曄也頗受重用,在得了水溶的定心丸後更是鬆了一口氣,繼而想到論起親疏遠近,薛家的太太是王家的女兒,是賈政的妻妹,實在是賈、王兩家和薛家最親,他們史家,不過是和賈家有親才被牽扯進來的罷了,也難怪世子並未怪罪。

想到此,史曄的心裡也不覺微妙了起來,若是因此讓賈政在世子這裡落了下乘,自己這一次科舉如果能一舉中第,還愁世子不會分薄在賈政身上的助力來扶持自己麼?

水溶這邊和樂融融,桓譯那裡心情也是不錯,尤其是暗中聯絡了賈雨村,在得了對方願意暗中幫助自己拿下薛家財產的準信之後,桓譯的臉上就露出了誌得意滿的笑容。

水溶想分一杯羹可得看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賈雨村雖然是個小人,但卻是個有謀算的小人,這種人能為他所用,可真是一大快事!更何況,想到賈雨村還願意從中挑撥林如海與林璟軒父子儘一步失和,桓譯心中越發的感到十分快意。

太後再護著林璟軒又能怎麼樣?隻要林如海徹底厭棄了這個兒子,一頂不孝的帽子當眾壓下,這林璟軒就是廢人一個,千夫所指,到時候就算太後頂著,皇帝恐怕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幫忙了不是?

就和這世上大多數人一樣,桓譯也認為皇帝之所以善待林璟軒,不過是看在太後的麵子上,誰讓這小子的生母是太後最寵愛的衡陽郡主呢?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在水溶和桓譯都想著自己才是那最後的黃雀,並為之誌得意滿之時,一直密切關注他們二人動向的璟軒,正一邊與上皇下棋品茶,一邊聽著暗衛十分詳儘的回稟。

璟軒一臉的雲淡風輕,當聽到賈雨村還跳出在自己作死的時候,甚至還十分愉悅的挑了挑眉,這賈雨村也蹦躂到頭了,這次一起收拾了剛好。

反倒是上皇臉上極差,從鼻子裡擠出了一聲冷哼,心裡麵雖然十分不願意承認這些“忠良之後”變節,但事實的無限打臉讓他不得不承認,混蛋兒子說的才是對的,這些人才是朝廷的蛀蟲,早該拔掉了。

想到當年自個兒聽信了這些蛀蟲的話害了最乖巧的太子,上皇的心裡又十分的不是滋味,看著麵前哪樣都好就是被一頭蠢驢給叼走了的寶貝孫子,上皇心裡麵更鬱結了,若是太子還活著,想必璟軒這孩子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自己說不定連曾孫都快抱上了。

哎!心裡麵憋悶極了,上皇的仇恨值全都對著水溶、桓譯這些人飆過去了,都是這些蛀蟲!可歎水溶和桓譯滿心期待著瓜分薛家,卻不知道他們也已經成了板上之魚了。而就在各方勢力都做好了準備的三日之後,薛家父子殞命的消息也傳回了維揚與金陵,身在金陵老宅的薛家太太在乍聞丈夫和兒子雙雙斃命於山賊之手後,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昏了過去。

江南,風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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