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母清晨起床後,皺緊眉頭坐在床沿邊,讓下人送了杯溫水過來。
她有個習慣,早上先喝一杯水醒醒神。
隻是今日起來,一想到時清要來戶部任職,就覺得腦仁疼。
茶水端過來,錢母伸手接過,跟往常一樣仰頭喝下,才覺得心緒平靜很多。
錢煥煥已經過來了,就候在門口等著。
錢母由著下人整理好自己身上的官服,抬腳出來,“走吧。”
“是,”錢煥煥恭敬行禮,轉身時順勢側頭朝屋裡茶托上看了眼,隨後垂眸跟錢母說,“母親,禮部最近想為君後生辰排一出新戲……”
錢母對於戲新與不新沒有半分好奇,錢煥煥還沒說完,就被她皺眉打斷。
錢母側眸看她,“你彆把全部心思放在了禮部,那到底是沈媛的,你還是想想怎麼調回戶部的好。”
沒有半分閒聊的姿態,公事公辦的語氣跟態度,像是上峰提點下屬。
錢煥煥頓了頓,低頭應道:“是。”
坐上轎子,錢母閉目養神,錢煥煥猶豫了一瞬,再次輕聲挑起話題,“燦燦最近在巴寶閣幫了很多忙,連許掌事都誇她有長進。”
“長進?”錢母像是聽到什麼笑話,緩慢睜開眼睛,“我說過多少次,莫要把心神精力放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錢煥煥搭放在腿上的雙手緊攥成拳,眉頭微皺,“燦燦她不是……”
“她是。”錢母斬釘截鐵地攔下話茬,“跟你仕途比,她無關輕重,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不是……
錢煥煥定定地看著錢母麵無表情的臉,在上麵找不到半分母親該有的神色。
壓在腿麵上緊攥地手指緩慢放開,她淡聲道:“女兒懂了。”
她這次是真的懂了,她跟燦燦在母親眼裡都是工具罷了,隻是分能用與不能用。
錢煥煥徹底失望。
心頭對母親最後的那丁點期待被她今早兩句話擊碎,半分奢望都沒了。
錢母重新閉上眼睛,沒聽出錢煥煥語氣的變化,或是根本不在意,“你最好是真的懂,往後不要在我麵前提前她的事情,我聽著心煩。”
從上次錢燦燦有目的招惹長皇子起,錢母就沒拿錢燦燦當成親女兒,若不是錢父攔著,她都想隨便找個理由把錢燦燦送回老家,永遠不要回京。
母女兩人在宮門口分開,一個往戶部眾人走去,一個往禮部眾人走去。
君後生辰,禮部安排的節目是錢煥煥負責,她跟禮部尚書沈媛見過禮後便將這事提了一下。
沈媛年齡跟錢母差不多,麵容姣好長得很是好看。哪怕這個年齡了,笑起來依舊很有儒雅韻味,身上帶著股淡淡的書卷氣。
要不是這身突出的氣質跟長相,當年也不會被長皇子直接相中。
沈媛倒是好說話,“新戲好啊,那些老掉牙的戲君後也不一定會喜歡。你做事成熟穩重,既然決定換新戲那定是有新意。”
錢煥煥拱手行禮,“謝大人信任。”
沈媛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再辛苦些日子,等君後生辰過去,便能休息。”
“是。”
跟禮部相比,反觀戶部就有些緊張了。
“大人,時清今日過來,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戶部侍郎提前請教錢母。
畢竟時清是時鞠的女兒,又是督察院出身空降戶部,不像下麵慢慢提拔上來的自己人。
錢母本來平靜的心緒再次被攪亂,隱隱覺得頭腦脹疼。
“不過是個次五品郎中,該如何對待還需要我教你嗎?”她皺眉反問。
戶部侍郎的注意力放在這個“次五品”上,頓時了然,“是,下官明白該如何做了。”
戶部尚書是正三品,她這個戶部侍郎是四品,時清不過是個五品,又是時鞠的女兒。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如今來到戶部也隻能任由她們揉搓。
受不了才好呢,受不了剛會自請離開。
宮門口的事情跟時清無關,她今日不需要早朝,隻要在點卯之前到戶部就行。
以往她出門都是蹭時鞠的馬車,今天時鞠提前走了,時清隻能讓蜜合重新套輛馬車自己去。
她整理官服準備出門的時候,雲執正在庭院裡練劍。
天色微亮下,雲執的青劍泛著清冷光澤,從空中揮過時帶著劃破風的聲響。
時清朝他看去。
雲執今日穿著簡單的素白夏衫,衣擺因行雲流水的動作顯得格外輕盈飄逸。
滿頭長發則簡單地束成高馬尾,用一根藍色發帶綁著,額前鬢角的碎發散落,因為出汗有些發絲黏在臉上。
他薄唇輕抿,神色認真,說不出的帥氣瀟灑,一舉一動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帶來一陣輕微悸動。
認真練劍的雲執像個江湖俠客,身上帶著股說不出的瀟灑肆意,又隱隱藏著肅殺之意。
快、準、狠。
從京城外出前,雲執的劍意裡沒有這股“狠”勁。
好像是上回在驛館做了場夢醒來,雲執的劍氣中就多了股成熟的殺意,出招平白穩重很多。
直到時清走過去,鼓掌喝彩,“少俠帥氣!”
雲執聽見聲音結束動作,將劍往後一背收起來,身上殺氣淡去,那股少年獨有的乾淨清爽浮出來。
他看過來,眼裡帶出清亮笑意,故意當著時清的麵,又給她挽了個花裡胡哨的劍花,衝她微微挑眉。
少年氣十足。
又帶著股唯有麵對時清時才有的小得意,像是問她帥不帥?
時清沒忍住快步走過去,伸手攬著他的脖子來了個深吻,“好看死了!”
隻是兩人分開的時候,雲執紅著耳廓反手撓著後脖頸,垂眸朝下看了眼。
“……”
少年人,果然經不得撩。
他月事還沒結束,時清睡覺前也不逗他,今天早上這一吻隻能說是個意外。
雲執眼睛清亮地看著時清,比起之前的害羞現在臉皮越來越厚了,對於這方麵的事情坦誠又有癮。
時清挑眉,魔鬼低語一般悠悠開口,“孩子~”
雲執眼睛睜大,抽了口涼氣,瞬間冷靜下來,什麼念頭都沒了。
他一本正經地看著劍跟時清說,“你快去點卯,我再練上一個時辰。”
無處安放的精力隻能用在練劍上。
時清有點想笑,又忍住了,勸他,“逃避沒有用,趁早接受現實。”
雲執開始捂耳朵,仰頭看天,裝作聽不見。
“傻子。”時清見蜜合過來,笑著嗔他一句,便朝府外走。
早飯是來不及吃了,但路上可以買點包子湊合。
時清去之前就知道戶部跟督察院不同,但萬萬沒想到,這個不同體現在這份壕氣上。
督察院從大門口到裡麵,都顯得很板正嚴肅。
戶部就不同了,就差把“老娘有錢”寫在門麵上。
果真是國家的錢袋子。
時清喜歡~
她就愛錢多的地方。
時清來的不晚,趕在點卯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