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聲嘰嘰喳喳的,總有人不斷往錦秋這兒擠過來,帶來一陣粘膩的汗臭味,錦秋捂著鼻子也擋不住那個味兒,她這便乾脆撐開傘,走著往和韻茶館去了。
外頭如何風雨交加,和韻茶樓的雅間裡頭就有多暖意融融。門緊閉著,一絲風也透不進來,鎏金銀竹節銅熏爐裡的炭火燒得發紅,周劭盤坐在榻上,靜靜烹著茶。
朱奧同他就隔著張紅木理石炕桌,時不時搔搔頭,又伸伸腿,怎麼坐都不安生。
“你怎的還烹上茶了?約定的時辰早過了,她還未來,王爺,您怎麼就一點也不著急?”朱奧不耐道。他今日專程來是為見證周劭與未來王妃的定情一刻。
“她不像是會失約的人,安心等著罷,”周劭緩緩道,他提起那紫砂壺來,往麵前的三個杯子裡淋滾水,原本焦黑的茶葉驟然舒展開來,像是水藻一般在沉在杯底。
“吱——”
門被推開了,一個披著白狐披風的女子正端端立在那兒。她就像是那茶葉,原本是輕飄飄的,放在水裡就該浮起來,現下卻被雨打濕了,發髻被打得歪了,重了,重了就沉下去,她整個人都是沉的,麵色也沉,甚至她走向他們的腳步也是沉的。
“你該不是走著來的罷?”朱奧睜大眼睛望著她,同時站起身來。
錦秋明白,那座位毫無疑問是讓給自己的,若是往日說不定還推辭一番,現下,她可沒那個裝模作樣的心力。
錦秋直接走過來坐下,目光陰沉地望著周劭,道:“王爺,您借著國公府下了那麼多帖子叫小女過來,究竟為了什麼事?”
“拿個手爐過來!”周劭望著一身狼狽的錦秋,竟有些後悔自己當日的執拗。
這時候朱奧就成了個跑腿的了,他立即應聲出去,讓那小二送上來個八角銅爐,而後走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還站在這兒做什麼?”周劭不鹹不淡的一聲,卻叫朱奧心頭大駭,他原本想站在門口聽個一言半句的,現下卻隻能歎了歎氣,乖乖離去了。
房裡就隻剩下相對而坐的二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周劭從那榻上將自己的披風拾起來遞給她道:“快披著罷,要著涼了。”
錦秋不言聲兒,也不伸手去接。
“你這是在怪本王?”
“王爺,這回便是你要斬我的頭我也直說了,您當我是什麼呢?貓兒狗兒麼?沒事兒便逗著玩兒,壽誕那一回擲個骰子您要衝我使性子,後來明知我喝不得酒卻仍要賜酒於我,這回更是,隔天便下個帖子,催命似的,好了,現下我過來了,這一身濕的您看著可滿意了?”錦秋說著,臉頰上一滴水緩緩落下,跟眼淚似的,看著倒真像是是隻貓,揮舞著並不尖利的小爪子,卻惹人愛憐。
“本王要將你當什麼,全憑你,”周劭說著,微垂下眼瞼,有些不敢看她,但是那披風卻是又送過去了一些,就差沒直接往她身上披了。
“你快披上罷,難道還要本王親自動手不成?”周劭慍怒著,又抬起眼來看她。
“這我哪敢呢!”錦秋哂笑道。
周劭見他仍沒有接過這披風的意思,終是站了起來,將那披風一抖,一身的銀狐皮毛散著銀色的光。他緊走了兩步上前,大有要給她係披風的架勢。
她身子看起來這樣單薄,萬一著涼了就不好了。橫豎今後要做夫妻的,提前給她係個披風,也沒什麼的,誰讓這人這樣不聽勸呢。
錦秋騰地站起來,望見鬼了似的望著周劭,伸手製止道:“你這是要做什麼!”她明明身上冷得打顫,臉上卻是火辣辣的。
這人是魔怔了麼?竟然要給她係披風?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是不該,再讓他給自己披衣,這算怎麼回事?
實在沒法子,錦秋覺著若是自己不拿過這披風來,他必定要親自上手了。
“我自個兒來!”錦秋慌忙從他手中抓過那披風來,往身上一披,捉著係帶在那兒胡亂地係,一雙手卻打架似的,不聽使喚,怎麼也係不好,最後她實在太緊張了,乾脆不係了,一隻手拉著兩根帶子,將那披風拉住。
周劭蹙了蹙眉,在她警惕的注視下,終究還是坐回了原位。
“那現下咱們也該說正事了,”周劭將自己方才烹好的茶端過去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