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什麼?”宋運陡然提高了聲調。他往最不堪的地方想過去了,心尖尖上像是被針刺了一下,生疼。
李氏帕子抵在鼻尖,微垂下頭來,支支吾吾道:“這你便莫問了,我來是想問問你同意不同意大丫頭的婚事。”
“除非我死了!”宋運一拍那石案,“叭”的一聲脆響,將李氏唬得顫了一下。
她原本就料到了,隻是沒想到宋運反應這麼大,看來是打心眼裡不樂意。
“我不是大丫頭的親娘,有些主意原本輪不到我來拿,可我還是要勸你一句,這些年,臻兒對大丫頭的心思我是看在眼裡的,打小就喜歡玩在一處,什麼都讓著她,這些年還跟著他父親做生意,也是個有本事的人,況且這回拿到鹽運權,不就是皇商了麼?配大丫頭,也不是不可。”
“婦道人家,懂得什麼!”宋運一拂袖子站起身來,背對著她,微仰著頭。
其實李氏心裡懂得很,算盤更是打得劈裡啪啦響。她也跟著站起來,心裡雖有些犯怵,卻終是一咬牙,走到宋運身邊,壓著聲道:“你方才不是問那守園子的小丫鬟同我稟報了什麼麼?”
宋運猛地回過頭來。
李氏雙腿打顫,麵上卻故作難為情,悄聲道:“大丫頭現下這樣子,嫁到哪一家,今後都有的苦頭吃呢!”
宋運的嘴唇瞬間失了血色,大喝一聲:“混帳東西!”兩眼珠子在眼睛裡顫著,最後定住不動了,身子眼看著就要倒。
“老爺,老爺!來人啊!來人啊!”
……
宋運被幾個小廝抬上了床,掐了人中他才悠悠轉醒,一醒來就撐著床板要坐起來,嘶啞著聲喊:“把那兩個混賬東西叫過來!”一麵喊一麵捶床。
方才李氏故意將話說得隱晦,宋運現下便以為錦秋和趙臻已有了夫妻之實。養了這麼些年的女兒竟是這樣的,他這個做父親的心裡頭油煎火燎的。
李氏坐在床沿邊,心跳得突突的,可話說到這一步,隻能順下去,而且隻要錦秋嫁到南邊,今後京城裡便再沒這個人,也就不會再給她添堵了。
她於是一麵給他順背,一麵故作痛心疾首道:“這也怪我,沒好好教導於她,可如今既然事情已經做下了,不如順水推舟成全了他們兩個,大丫頭那性情老爺難道不曉得?烈得很,你若就此事問她,她明日說不定就抹了脖子,你不如當作不知此事,允了她。”
她怕他將錦秋叫過來細問,露了餡,一直拿眼覷著他,留意著他的神色。
宋運不言聲,隻是那拳頭攥得咯吱作響,牙齒也緊緊咬著,簡直要咬碎了去。
李氏於是又好說歹說了許久。
天色漸暗,房裡點了燈,漸漸沒了聲息。宋運沒用晚膳,李氏則一直在旁伺候著。
汀蘭院裡,錦秋正坐在長榻上看棋譜,聽得腳步聲,往門口一瞧,趙臻立在那兒,麵上隱隱有喜意。
“表哥?”錦秋忙將他迎進來,讓了坐,斟了一杯茶遞給他道:“是有什麼喜事兒麼?”
“倒也不是什麼喜事,不過是鹽鐵司的張大人今兒特地約了我喝茶,囑咐了我好些話,我瞧著鹽運的事兒,十之八九是成了,”趙臻的聲音儘量平緩,然而那笑意卻深及眼底。
錦秋不由納罕,前幾日這事兒還不順遂,怎麼幾日的功夫就變了?而且要得到鹽運權,那就跟父親要進內閣一樣,才乾固然要緊,家世上更不能拖後腿,不是輕易能辦到的。
錦秋蹙眉望著他,想再細問,但見他歡喜得這樣,也不好潑冷水,隻是陪著笑。
“表妹,我……我總算能配得上你了!”趙臻望著錦秋,話語中儘是心酸。
錦秋突然麵色一肅,伸手止住他,道:“表哥彆說這樣的話,沒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你彆是為了我做了什麼違心事才得了這個差事,若是的話,我便是嫁了你也不安心!”
“表妹安心,我不是那樣的人。”
恰在此時,外頭響起輕輕的叩門聲。
“小姐,老爺讓您和趙公子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