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嫁妝(三)(1 / 2)

春日遲 飛鳥與魚 5203 字 6個月前

“你們說陳年爛穀子的事兒彆拿出來說話,我偏要計較計較。祖母,您摸著良心說說,這些年我母親留下的那些房產地契在您這兒,每年有多少租銀進賬,若是沒了這些,靠著父親那點兒俸祿,宋家能撐這麼些年麼?您想想罷,這些東西一早是誰的,是不是我母親的?”錦秋在幾人麵前站定了,朗聲說道。

“你母親,她也是上了我宋家族譜的,宋家的人,當初若不是我將休書收回,讓她作為你父親的亡妻安葬,她早就成了孤魂野鬼,而你,養在我宋家這麼些年,身上流淌著的是你爹爹的血,吃的用的也都是我宋家的,你真以為自己是喝西北風長大的?”宋老太太理直氣壯,睨著她。

“這事說出來,也不怕人家笑掉了大牙,你當我不知道當年的事兒?”錦秋說到這兒,像是想起了什麼不願想起的事兒,秀眉一擰,眼眶立即就紅了,她咬著牙道:“那一日您才給了母親休書,她就上吊死了,次日父親歸來跪下求您,您又怕外人說您為了兒子的前途逼死兒媳,所以才答應收回休書,仍按宋家人的身份葬入祖墳……”說到這兒,錦秋已泣不成聲。

“你……信口雌黃!”宋老太太一手重重拍在案幾上,枯樹般的手背青筋暴起,如樹藤一樣纏繞著。

“錦秋,你住口,再無禮便休怪我請家法了!”李氏也大喊道。

錦秋恨恨地抹了淚,沒再言語,目光鎖住座上的祖孫三人,看著她們一個個又怒又急,卻又無話可說的模樣,心裡竟覺著快意。可是那快意就像是墳墓上開出的花兒,上頭看著鮮豔,根下卻埋著個人,埋著個人的地方會開出什麼花呢?滴著血的花,滴著她自己的血。

“我的性子你們想必也知道,沒有那些個心眼子,不然我也不會待在汀蘭院那麼些年,從來不給你們……添亂,可若是你們非得將事情做絕了,那咱們既然是一家人,乾脆在這吃人的京城裡,自己將自己的船紮破了,一起沉了得了,反正我是不怕,你們自己掂量,”錦秋似笑非笑地,一臉風輕雲淡地望著她們。

宋老太太和李氏一副看瘋子一眼的眼神看著她,而後兩人又互望一眼,都開始埋頭思量自己這些年都做了什麼事兒,說出去會不會對這個家有妨礙,對宋運的官途有妨礙。

鳴夏握著拳頭,那指甲都快要嵌進肉裡了。她看不得錦秋這樣堂而皇之地威脅她們,明明身邊的這兩個才是宋家的主母,是她陪著笑臉討好了,這才比錦秋在這府裡多一分麵子的,可錦秋卻能威脅她們,這不是徹徹底底地踩在她頭上了麼?

“哼,你以為你這樣威脅,我們就會怕了,將你往汀蘭院裡一綁,你以為你還能出得去麼?”鳴夏也是口不擇言了。

“那儘管來呀!”錦秋一副我什麼也不怕的模樣,嗤笑道:“彆說是綁起來我,就是把我殺了我也有的是辦法治你,”說這話時,錦秋盯著李氏,嚇得李氏一個激靈。

這些年錦秋恨極了李氏,私下裡收集了好些她放印子錢的證據,隻是一直沒告發罷了,畢竟此事一告到官府,宋運這輩子的官途便是走到了頭了。

“錦秋,你彆以為這樣我就……我就怕你!”鳴夏強撐著氣場。

“哼,鳴夏,惹急了我,那件事我也給你抖出來。”

鳴夏麵色一白,瞬間蔫了,她怎麼突然忘了自己還有個把柄捏在她手上呢?這事兒要說出去,她也沒臉活了。

“什麼事兒,你有什麼事兒瞞著我?”李氏麵色驟然嚴肅,一手拉過鳴夏來。鳴夏低頭不語,去推李氏的手。

錦秋懶得看她們母女兩個拉扯,她輕拍了拍肩頭的灰,再雙手搭在右側腰間,朝已經愣住的宋老太太蹲了蹲身道:“若無事,錦秋便告辭了。”座上之人沒言語,錦秋這便往大門口去了……

今日看清了這些人的真麵目,與她們徹底撕破了臉,她心裡反倒敞亮了。隻是過了今日,年後鳴夏的婚事再辦完了,李氏和祖母必定會聯起手來整治她,她在這府裡隻怕也沒什麼好日子過,所以現下也該為自己的日後好好打算了。

欺霜園裡,紅梅競放,幾根枝條探出院牆,在風中搖曳著將還攜著露珠的花朵兒搖了一地,幾片飛花綴在錦秋的淩雲髻上,經風一拂,又歸於塵泥。

錦秋經過垂花門時,又瞧見上回那背著個醫箱,一身草灰色襦裙的郎中。那人急匆匆走來,目光猝然與錦秋相接時忙垂下了眼,立在一旁為錦秋讓路。

錦秋上回便覺著他奇怪了,這回又見他眼神飄忽,忍不住又回頭瞧了他幾眼。待走出去了好一會兒,錦秋才吩咐紅螺道:“紅螺,你待會兒去前門堵那郎中,仔仔細細盤問他,多帶些銀子。”

紅螺回頭望了一眼那才拐過月門的背影,雖然有些疑惑,卻仍應道:“是,小姐。”

今日她們像強盜似的想搶走她的東西,今後保不定就拿著刀劍殺過來,便是窩在汀蘭院裡也逃不過,所以她要拿捏住她們的軟肋,將她們背地裡做的見不得人的勾當,一一查清楚了。

而後錦秋便去了宋運的屋子,此時宋運正端著藥碗坐在羅漢塌上,他灰白的長發用一根發帶隨意綁在腦後,幾絲亂發垂在兩側,白綢中衣被風吹得鼓起來,又癟下去,緊貼著他微凹的腹部,錦秋甚至能想象到那衣裳下一排微凸的肋骨。

她沒立即進去,而是立在門口凝視著他。

“錦秋?”宋運喝完了藥,抬首便望見錦秋,於是招了招手道:“過來,快過來。”

錦秋走過去,見他麵色紅潤了些這才心安下來,落坐在他對麵那冰涼的太師椅上,道:“父親,我有事兒要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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