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夏卻自始自終如抽去了靈魂一般呆呆坐著,突然身子一軟,往李氏懷裡栽下去。
“夏兒,夏兒呀,你……你彆嚇為娘啊!”李氏摟著鳴夏,使勁兒搖。
“娘,”鳴夏聲氣孱弱,躺在她懷裡,跟個木頭人似的,眼皮子也沒抬一下,眼淚悄無聲息地流。
她知道她這輩子是沒指望了,從此隻能做個為朱奧擋她娘嘮叨的傀儡,永遠也抬不起頭。然而她不好過了,彆人又怎配好過,看今日的情形,朱奧必是知道了什麼才想起讓大夫為她診脈,是誰呢?是誰要害她呢?
“娘!”鳴夏眼中突然一閃寒芒,坐起身來,拉著李氏的手道:是宋漓,定是她,隻有她才這般恨我!”
“夏兒,你說什麼胡話呢?”
“是她!定是她告訴夫君的,是她要害我!”鳴夏激動得麵色通紅,她立即拉下李氏扶著自己的手,站起身,抬腿便要往外走。
“鳴夏,鳴夏!”李氏拽住她,死死拉著,將她拉回羅漢塌坐下,壓著聲道:“你去不得,若是再惹怒了她,她將此事告給你婆母!那還了得,朱奧可是國公爺獨子啊!”
鳴夏一怔,胸中才燃起的那團火瞬間被澆熄,她身子靠著李氏,失魂落魄地喃喃著:“對,對對對,我不能去,我不能去。”
李氏緊抱著鳴夏,臉頰貼著她滿是淚水的臉,輕聲道:“忍一忍,咱們先忍一忍……”
“可是娘啊!憑什麼呢?同樣是宋家的女兒,憑何她能過得逍遙,我卻處處受阻,事事不如意!”鳴夏突然坐起身來,重重捶著自己的胸脯,“娘,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
“鳴夏,往後還長著呢,不急在這一時,不急在這一時……”李氏拉著她的手,不許她再捶自己。
其實李氏又何嘗甘心呢?這麼些年,她對宋運不可謂不儘心,可宋運對她卻始終熱乎不起來,她也恨,可她恨的人埋在黃土下,沒法子,她隻能恨她的女兒!
隻是這恨意現下也得埋起來了,把柄在人家手上,能不縮著尾巴過日子麼?不過終有一日,這恨意會如烈焰一般噴薄而出,燒死她,或她們。
落泉齋裡,錦秋斜臥在長榻上,一手撐著半邊腦袋,翻看著《棋訣》,嘩嘩的翻書聲與啾啾鳥鳴相和。從窗欞投下來幾縷光斑,如星星一般散布在她的墨藍色的紗裙上。
“小姐,淡雪姑娘過來了,”紅螺輕叩了叩門。
錦秋放下書本,坐起身道:“快領進來。”
一身梨白色煙羅裙的淡雪緩步走上前,她拎著的一串鑰匙隨著她的步伐,叮鈴鈴地響。
“小姐,這是老爺讓奴婢交給您的,待會兒還會將這些年的賬本也一並送過來,老爺讓您先看著,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便去問他,”淡雪將鑰匙雙手呈上。
錦秋瞥了一眼那串庫房鑰匙,頓覺有一座山壓在肩頭,她做了個請的手勢,道:“你先坐。”
淡雪推辭了兩句便坐了。
錦秋輕搖團扇,“淡雪,父親怎會將這鑰匙交給我,祖母呢,她能不說句話?”
“方才老夫人來見了老爺,奴婢聽了兩嘴,似是為夫人求情,被老爺給駁回去了。”
正是因與老太太置氣,故意做給老太太看,宋運才當場便將這鑰匙丟給淡雪,讓她給錦秋送來。
錦秋哦了一聲,這才從她手中接過鑰匙。看如今這情形,父親是打定主意不讓李氏再管家了。原本她以為即便李氏不管,也還有老太太在,輪不到自己,沒成想最後竟落到自己頭上。
其實宋運原本是要將鑰匙交給老太太的,奈何老太太大罵宋運糊塗,定要宋運將其交還給李氏,宋運哪肯向李氏低頭?況且錦秋受了這樣大的委屈,他不給李氏點顏色,她今後隻怕更無法無天,所以……宋運實在沒法子了,隻好將這副重擔交給錦秋。
管家這事錦秋是個外行,但是她自己一手將李氏給推下去的,這爛攤子自然也該由她來料理。
黃昏時分四個小廝抬了兩個大漆紅木箱子的賬本過來,錦秋絲毫不訝異,立即便翻起了賬本,直看到深夜,紅螺催促了幾道她才去歇息。
而宋運,消了氣後當夜便去向老太太請罪,好說歹說才讓老太太同意暫管府裡大小事宜,錦秋這兒先學著,待她能獨當一麵了老太太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