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秋一跨入門檻,盧春生立即放下杯盞,朝錦秋拱手。錦秋蹲了蹲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道:“盧公子,您今兒來所為何事?”
二人落坐在花廳的兩側,一抬眼便能見著,旁側還有侍立的小丫鬟。盧春生微垂下眼瞼不大敢看她,視線便落在自己那勾頭履上,“在下過來,是為那日小妹冒犯你的事兒,小妹之所以那樣說,是為在下這個兄長抱不平,說到底是在下的錯,春生在此給你賠罪了,望宋大小姐海涵,”說罷他站起身,朝錦秋一拱手。
錦秋心裡咯噔一下,抱不平,抱什麼不平?
“知水姑娘還是個小孩子,我自不會與她計較的,”錦秋道。
盧春生坐下,不言語了。
而後便是一陣良久的沉默,外頭的蟬鳴叫得人心裡發燥,幸得有風拂過,樹葉沙沙響動,階下幾朵小白花打著滾入了花廳裡,送來一陣甜潤的芳香。
錦秋望著對麵的人,他不言語,錦秋便等著。雖然當初與他隻不過兩麵之緣,然而錦秋覺著自己是明白他的,她猜得到他要說什麼。
盧春生是個不通俗務,一心撲在詩詞歌賦上的男子,這樣的人太純太真了,看不上的人懶得搭理,看上了的人便認準了,藏在心裡久久不忘。
錦秋覺著自己真是太對不住這個人了,畢竟在她眼裡,他不過是個見了兩麵的,沒放在心上的人,而自己壓根配不上被他放在心上。
“盧公子,當日在宮裡王爺差些射傷了你,我替王爺向你賠罪,對不住了,”錦秋朝他一蹲身道。
她至今想想這事仍後怕,那箭一偏可就是一條命啊!說到底帝王家的男兒,不看重人命。周劭雖贈給了他一個玉佩,是讓他今後有什麼事兒都能去王府求他幫忙,這是個大人情,然而錦秋仍覺著不夠,很不夠。
她替王爺賠不是,這句話的意思盧春生明白了,他微微點頭,自嘲一笑,原來在這個他以為的三個人的局裡,他從始至終不配有姓名。
“其實我今兒來,也沒什麼旁的事兒了,”他終於抬起頭來,直視錦秋的眼睛,道:“就是……就是當初你祖母的壽宴上見你府上的園子景致好,卻走得急沒能好好逛逛。”
“那今兒我領著你逛逛,先到重霄院去,那兒現下當是荷花滿池……”錦秋做了個請的手勢。
然而巧的是,這兒兩人才離去,周劭便過來了。
他原本為儋州白知府貪汙一事忙得不可開交,可因著錦秋“身子好了,”想著聖旨該下了,那時候兩邊都得忙婚儀之事,遵照規矩二人婚前也不能再見麵,他便趁著聖旨還沒下,擠出了那麼點兒功夫過來看一眼。
周劭入了花廳,守德和喜鵲則在門口侍立。一個伺候茶水的丫鬟捧了茶進去,再出來時見另一個在廊下快步走著要趕去汀蘭園的丫鬟,忙小跑上前,拉住那丫鬟道:“你去汀蘭院做什麼,小姐方才與盧公子去了往那兒去了!”她指了指重霄院的方向。
那丫鬟於是立即折返過來……
而這話恰巧讓侍立在門口的守德和喜鵲聽見了,喜鵲禁不住冷哼了一聲道:“都這時候了,還去見什麼盧公子王公子的,反讓咱們爺等著,真是心裡沒點兒成算。”
“你這話說的,爺就是稀罕等這位未來的女主子,爺尚且沒說話,你操心個什麼勁兒?”守德斜了喜鵲一眼。王爺這趟回來,守德覺著喜鵲愈發管得寬了。
喜鵲也白了他一眼,道:“人還沒抬進府呢,你這心就向著外人了?主子白養你了!”
守德嗤了一聲,正要說話,那丫鬟已過來了,眼看就要進屋稟報,守德忙伸手攔住她,道:“王爺那兒我去說,你快去將你家小姐尋來。”
可那丫鬟一走,他卻不動。
守德想著:今兒王爺興衝衝過來見人的,這話一說出來多掃興啊!不如壓下來,讓王爺多等一會兒。
喜鵲斜著眼打量了守德一眼,心想他這是要向未過門的女主子討巧賣乖呢!他不去說,她難道不去?她可巴不得爺不待見這位宋大小姐。
於是她一扭身子,進了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