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出發(1 / 2)

“我是特地來等二郎君的。”

夜晚的國公府很安靜。

附近是一片竹林, 竹林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楚昭站在薑瑤麵前,眸光落在她馥香如雪的臉頰,以及那被宮燈照得晶瑩剔透的眼睛。

那雙眼睛是真美, 如漾了一池粼粼湖水, 映著碎光, 仿佛其中盛有一整片天地。

若是普通人, 怕立時要拜倒在麵前這姝豔裡。

可楚昭不是普通人。

他是十五便能率兩千羽林郎夜奔三千裡、直搗烏河族王庭的天生將才,若心智不堅,早被死在三千裡路上一望無際的黃沙裡,和凶悍的烏河族鐵蹄裡。

更彆提他父為開國元勳,母為安國公主,外祖當今聖人——

這樣頂級的權勢圈裡淌著, 哪裡會少得了美人?

便是薑瑤這樣絕頂的美人, 雖說難得,可在大雍尋一尋,還是能尋到的。

所以, 美色之於楚昭, 實在不是稀罕物。

相反,女兒家愛哭愛鬨,在楚昭看來, 還不及馬兒貼心。

若非薑瑤她爹於北梁公有救命之恩,楚昭早便不管她了。

此時聽聞薑瑤一言, 楚昭便也隻低了頭,打量著這近來仿佛性情大變的薑娘子,一邊忖度她的來意,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哦?薑娘子等我作甚?”

薑瑤便又露出笑來,那笑實在明媚, 晃得楚昭身後的竹青都快花了眼。

她晃晃手中的小白瓷罐:“自是來給二郎君送藥的。”

也不等楚昭拒絕,她便拎了他袖子。

連楚昭自己都未察覺,便已被她近了身,鼻尖瞬間被那股淡淡的玫瑰香氣盈繞。

楚昭一眼就看到了她濃雲發髻邊的一支簪。

簪花似桃夭,以瑪瑙飾之。

他微微晃了眼,而這時,薑瑤正低了頭,在看他手。

那雙手實在是好看,骨節分明,修長如玉,偏偏不顯得無力,反倒極有力量感,令人不由猜測起,若與那手十指相扣,當是何種感覺。

不過薑瑤隻恍惚了一瞬,便專心去看他手背上那道傷。

也不知是何物劃的,那般長一條,如美玉微瑕,叫人可惜。

薑瑤眼眶立時便紅了,她抬頭看一眼楚昭,正欲說些什麼,卻見楚昭突然手一抽。

那如絲緞光滑的寬袖立時從薑瑤指尖滑了去。

他撣了撣袖子,眸光淡淡,忽而歎一口氣。

“薑娘子,其實你不必在我身上下功夫。”

“我無意於你,更不會娶你。”

他輕聲道。

薑瑤一愣。

等意識到他在說什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誰要他意她,又想嫁他了?

可再轉念一想,自己這大半夜的等人,確實引人疑竇。

唉。

實在是從前追人追得熟練,卻忘了,追男朋友和追哥哥,兩者是有分界的。

薑瑤頓時又有些苦惱。

不過,她也沒苦惱太久,不一會兒就舉起手,當著楚昭的麵,以自己死去父親的名義,發了個絕不覬覦他的誓言。

說完,還義正言辭道:“二郎君放心!我如今隻想報答國公爺的恩情,國公爺待我如女,我自待二郎君如哥哥,絕不會生出窺伺二哥哥的心!”

古人重誓。

此話一出,二郎君看她的眼神都變了,隻變得有些古怪,薑瑤一時沒看明白,不過她也不管,反正誓都發了,她便也不管什麼哥哥情郎之間的分界了,隻覺對方應該明白她的一片“赤誠之心”,當下便拉了楚昭坐到竹林邊的石凳上。

撩起他袖子,拈了一點瓷罐裡的藥,擦在他手背上。

很輕。

微涼的觸感。

楚昭的手立時瑟縮了下。

薑瑤卻抓住他,沒讓他走,隻低了頭,細細地將那藥膏上在那一道傷上。

風吹過她發絲,有一縷飄到楚昭臉頰。

他突然猛地抽開袖子,薑瑤不意,被拉得一個踉蹌,險些從凳子上摔下來,等再直起身,卻發覺楚昭已經快走兩步,風吹得他寬袍獵獵。

這時,他已重新走到竹林小徑邊,忽而又轉過身來,對著薑瑤道:“我國公府非善地,望薑娘子記住今日之言。”

“莫要再招惹我國公府之人,包括我大哥和三弟。”

薑瑤對著那幽暗裡睇來的一雙鳳眸,起身,盈盈福了福身,道:“阿瑤謹記。”

她起身,在楚昭即將走遠時,又道了句:“今日之事,多謝二郎君。”

對著黑暗裡那颯颯離去的身影,薑瑤認認真真行了個禮。

……

楚昭回了昭斕院。

一進門,碧璽便迎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個背了藤箱的老大夫。

“郎君,院正大人已請來…”

她話未說完,就見郎君已行過她身邊,刮起的袍帶了她一臉的風。

碧璽不由奇怪,轉過頭對著跟來的竹青:“竹青,郎君他是…怎麼了?”

竹青哪裡知道?

他自己還懵呢。

反正那位娘子和郎君之間的關係,他現在是決計看不懂了,隻揮揮手對著碧璽道:“你管那麼多作甚?請院正大人進去就是了。”

於是,碧璽便隻好請了老大夫進去。

等大夫一進去,就關了門,輕巧地出去。

兩人在門口候著。

碧璽聽著裡麵的動靜,忍不住問竹青:“郎君今日不是去忙浴佛節的事了麼,怎受傷了?是有賊人刺他?”

竹青歎氣。

他又忍不住回想起白日的情狀來,郎君鎧甲在身,抱著那著了櫻粉色長裙的小娘子在懷…

那一幕,怎麼看也讓人覺得風流旖旎,心神一蕩來。

“竹青!”

碧璽見竹青莫名紅了臉,忍不住喊了聲他,竹青道:“沒賊人刺,不過是鬨市驚馬,郎君去處理了罷了…”

屋內。

韓院正看著楚昭解了裡衣、露在外的後背,忍不住皺了眉:“怎耽擱這麼久?”

他話出口,楚昭卻未回答,抬頭,恰見郎君正看著前麵一點燭火,燭火跳躍在他寡白的麵上,也跳躍在那深色的瞳裡。不知郎君在想什麼,一張俊麵殊無表情,隻寬袖間的長指裡,拈著個梅枝小罐。

韓院正於是也閉了嘴,貴人的事不是他能摻合的,隻低頭,從籐箱那取了藥敷上,又開出一劑方帖,囑咐一日按三餐煎服,便提著藤箱自去了。

竹青一直候在外,見韓院正出來,忙不迭讓人送了出去,等再轉過身來進門,就見一物兜頭過來,手忙腳亂地接了,卻發覺是本梨花集箋。

集箋上還有二郎君親提的“名冊錄”三字,筆走龍蛇,力透紙背。

竹青一邊想著郎君如今這字越發好了,一邊下意識問:“郎君方才沒給夫人?”

這一問才想起來,郎君哪有時間?從府外忙完回來就要去送名冊給夫人的,誰知路上撞上了薑娘子。

至於這名冊,竹青也知曉,畢竟裡麵有一半,是他幫著完成的。

裡麵是夫人讓郎君調查的幾戶人家,說是給薑娘子未來可能的夫家。

這一調查,當真是讓竹青大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