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見秋- 12(2 / 2)

林見秋:“人之常情。”

金霄:“我想活著看到那群畜生受到審判。”

林見秋動作微頓,“嗯”了一聲,沒有接話。

金霄看著他的側臉,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林見秋幫他包紮好了傷口,答道:“剛看到你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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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霄曾經是個警察。

那時候他也不叫金霄,金霄是改頭換麵之後重新改的名字,至於之前生平如何,他沒提過,也沒必要,甚至連職業都沒提過,隻是心照不宣。

早在七八年前,上層就注意到了這些異常。

但是那時候沒有證據、沒有線索,更沒有人想象到隻是微漾的水麵下麵藏著這樣駭人的真相。

六年以前,那些調查也隻是常規性的暗中調查,兼之上麵攪混水得多,一直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那個相機被帶出去。

一塊帶出去還有一張紙,泡滿水的紙張上寫滿了人名,隻剩下半截,另外半截落在野獸常來往的線路上,被當時負責追擊清掃秦哥的人撿到,便以為他已經葬身野獸腹中,於是回去複命。

紙上的名字早就糊得看不出來,大多都還隻是代號,就算原樣帶出去也沒有多大用處。

那些變態遊戲者緊張了一陣,第一時間通過密道轉移,毀掉了現場,後來見沒什麼風聲傳出,自以為瞞天過海成功,上麵的人穩妥能護住他們,便又死灰複燃,甚至更肆無忌憚,隻是轉移了陣地。

但事實上,從那一次起,他們才真正被警方盯上了。

信息被封鎖是因為事關重大,涉及人員過多、過廣、過於嚴重,盤根錯節不可輕易撼動,各項級彆被調到最高,卻也意味著這是一場持久戰。

金霄是參與這場持久戰中的一員。

當年被帶出去的那個相機外殼裡側被刻滿了人名和各種線索,知道真名的隻有零星幾個,剩下的代號裡卻還有一些能通過細節信息推測出來的人選。

沒有證據也沒有線索,就不能輕易打草驚蛇,換身份去調查也成了例行的任務。

金霄前女友的父親便在名單之中,是通過對方透露出的口音、相貌特征、旁人無意中泄露的稱呼以及涉及的產業細節等等推測出來的人選。

偷錢本來是最後一步試探,在看到保險箱裡的文件之前,他幾乎已經消除了對那個人的懷疑。

在那之前他們的調查任務已經失敗過好幾次了。

金霄已經做好打道回府的準備,卻沒想到正巧一腳踩中了這個“意外之喜”。

林見秋是第二個驚喜。

金霄說:“我們所有人都以為你肯定早就已經死了。”

林見秋說:“差不多。”

他微微抬了抬脖子,指著頸側動脈附近的傷口給金霄看。

“我跟其中某個人單獨賭了一場,賭我能活下來,但隻有中心區域相對安靜。他們那時候的各個房間倉庫都分得太明顯了,搞點火|藥根本不是問題。”

爆炸之後,他趁著混亂往西跑。

但在存放武器的房間被人冒充進入之後,跟林見秋打賭的那個人已經意識到自己變騙了,第一反應便是死盯著他。

爆|炸響起的時候,他也立刻投入了最多的人力去抓林見秋。

林見秋跑出去也就幾百米就被抓回來,迎來的是幾張暴怒的高層的臉,他們是真的想殺了他,更想千刀萬剮才解恨。

兩三刀下去差點就劃到動脈,但有人在那時候反應過來,覺得此地不能久留。

一群能主事的人開始激烈討論要不要立刻搬走,林見秋被丟在地上無人問津,他以為自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倒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但事實上他再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關在了地下室,沒多久又換了個新的遊戲場地。

林見秋對此頗為失望,但換了個地方之後,他反而更能苟命了。

來到這裡之後,那些人專程找人做了遊戲策劃,建立了一定的秩序,可鑽的空子多了,死亡率下降了一些,但本質與過去那個慘無人道的”遊戲“毫無區彆。

金霄也是後來才從彆的地方知道那個區域限製一天隻能殺一個人,否則會受到很嚴厲的懲罰。

換句話說,當時那個殺了同伴的男人很有可能隻是嚇唬他。

可生死一念之間,那不是理智能控製的。

金霄也隻能苦笑,也越發敬佩林見秋的“堅持”。

林見秋也隻是涼薄地笑笑:“我以前是準備做律師的,以我的情況,我知道有至少十種方式證明我無罪殺人而免於懲罰,在這種地方——”

說得直白一點,在這種地方,一則確實情有可原,二則……

根本沒人在意你到底有沒有殺人。

能不能平安回歸還是兩說,在一個根本沒有法律的地方講法律,那就顯得有些滑稽了。

就算回去了,隻要堅持認定自己沒有殺人,隻要沒有找到絕對的證據,那就是疑罪從無。

林見秋過去敬畏法律,現在所有的堅持卻不是因為在意法律。

“我想記得自己還是個人。”林見秋說道,“一個活在現代文明社會的人。”

哪怕做行屍走肉,也不想被那些茹毛飲血的野獸同化。

那讓他保持著最後一點理智和尊嚴。

金霄看著他,張了幾次嘴,沒說出一句話來,最後也隻能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就那麼看著他。

林見秋很少有不笑的時候,說起往事也不覺得痛,伸了個懶腰站起身,還能看著天空感歎。

“最近兩年被送進來的人越來越少了,所以他們才製定了限製殺人的規則,你是時隔三個月的第一個,這是最久的一次,也許是外麵的調查讓他們緊張了吧,說明起了效果。”

“隻要沒有人再被送進來,那我就算死在這裡也值得了。“

金霄喉嚨乾澀,忍不住問:“你就這麼相信他們?”

林見秋眨了下眼,有些無辜地笑:“我相信正義永遠能戰勝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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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行任務的人身上肯定帶著一些可以傳遞信息的東西。

林見秋沒有追問過金霄到底有沒有什麼東西。

他的心底就如同一汪死水,金霄看了也不知道他是沒希望還是太過於有信心。

林見秋說,過程不重要,最終達成目的就足夠了。

金霄琢磨了一下,覺得有道理,然後在兩個月之後將這句話還給了林見秋。

那一天上空響起了直升機的聲音,有人直覺不對,從中渾水摸魚,整個封閉的牢籠裡混亂一團。

隻要有一個人開槍,就會有更多的人驚慌失措,造成更多的衝突。

金屬大門不知被誰打開,一人站在門前呆愣許久,不確定地往前幾步,沒有迎來守衛的槍子,他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懷裡東西一丟,便飛快地跑出去。

然後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林見秋也意識到什麼,心情也難免生出些許波瀾,然而他卻沒來得及再跟金霄分享些什麼。

有人在混亂中開槍,金霄將他按倒在地,胸口出現一個血窟窿。

就差那麼一點。

幾個小時以後,整座荒島都被軍|隊控製住,林見秋沒能高興得起來,站在金霄的屍體前發愣。

直到金霄躺到擔架上,被蓋上白布,那張帶著傷疤的臉消失不見,林見秋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金霄最後跟他說了什麼。

“回去以後,你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