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生(1 / 2)

雖然心裡這麼想了一下, 不過嚴墨戟其實沒有覺得紀明武會出軌。

他家武哥平日裡沉默寡言、幾棍子打不出一句話來, 每天生活就是“後廚——後院”兩點一線,比他高中時寄宿讀書還乏味。

這樣的人,嚴墨戟打死都不信會出軌。

——那他家武哥是有了什麼自己的小秘密嗎?

嚴墨戟好奇心大起, 正好找個理由放自己幾個小時的假,就偷偷溜去了後院,想看看他家武哥在乾嘛。

什錦食的這家酒樓,雖說隻有三層, 鋪麵也不算太大, 但是後院還挺大的,馮問蘭和蔣老頭搬去恒溫大棚那裡居住之後,後院就隻剩下他們夫夫、以及錢平三個人了。

進了後院, 嚴墨戟先進了臥房打算“捉個奸”, 結果沒看到人;輕輕嗅了嗅鼻子,轉去了後院帶的小廚房, 一進門就看到他家武哥正站在案板麵前揉麵。

不知是不是早有預料,紀明武對嚴墨戟的出現似乎並不意外,看到嚴墨戟進來,也隻是淡淡地瞥他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揉起麵來。

嚴墨戟有些好奇地湊過來,看看已經被紀明武揉得特彆勁道的麵團:“武哥, 你請假就是想給自己開小灶?”

紀明武看他一眼,有些無奈,把手中的麵團又摔打了一下, 不動聲色地移動了一下身體,擋住壓在身前的圖紙:“你先出去。”

嚴墨戟一愣:“啥?”

紀明武話一出口,忽然又有些後悔,擔心自己過於直白的話語會讓眼前這個俊秀的青年有所誤會,隻是看嚴墨戟一臉迷茫的樣子,不像是不開心,心裡又稍微放心了一點。

最後他抿了下嘴唇,還是道:“你先出去吧,我做好了端給你。”

“做給我的?”嚴墨戟有些驚訝,仔細打量了那團麵團,也猜不出他家武哥要做什麼。

不過看紀明武臉上的神色,嚴墨戟不知為何感覺他家武哥可能有點不好意思了,心裡一陣驚奇,於是抬手揮了揮,笑嘻嘻地後退一步:“行,那我先去堂屋,武哥你做好了叫我。”

紀明武側耳傾聽,確認嚴墨戟的腳步聲確實去了堂屋,才稍稍鬆了口氣,把聽到嚴墨戟過來時壓在身前的圖紙又拿出來,拍了拍上麵沾染的麵粉,對著圖紙仔細地繼續做起來。

用上內力揉了麵,把麵團揉到勁道無比,紀明武在麵團外抹上一層薄薄的油,拿著麵團來到燒開的熱水前,耐心地開始搓起麵。

嚴墨戟在堂屋裡沒待多久,就聽到一陣拐杖敲地的“咯噠”聲,他家武哥推門進來,一手端著個托盤,托盤上還盛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

嚴墨戟微微一愣,湊上前去想要幫紀明武端盤子,被紀明武搖頭拒絕。

紀明武親自把托盤擺在了桌子上,才對嚴墨戟示意:“吃吧。”

說實話,要不是跟紀明武一起處了這麼久,不看紀明武臉上那帶著些溫柔的神情,單憑這倆字,嚴墨戟就該覺得這是要家庭冷暴力。

不過……

嚴墨戟看了看那孤零零的一雙筷子,有些開玩笑地問:“武哥,你自己的份呢?該不會是拿我試毒的吧?”

紀明武摩挲著拐杖的右手微微一頓,心裡那隱含著著期待的情緒忽然就轉為了無奈:“這是你的長壽麵,當然隻有你的份。”

長壽麵?

嚴墨戟愣住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不不不,今天是原身的生日?

嚴墨戟對比了一下自己和原身的記憶,驚訝地發現,他的生日居然和原身的生日是同一天,都是二月二十三。

隻是不論他自己還是原身,都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過生日了。

他自己前世父母還在時,還會記得給他慶祝一下生日,就算他在外地上大學,也會打電話給他;等到父母相繼離世,再沒人記得他的生日,他忙起來又沒個空閒,慢慢的也就忘了自己還有過生日這回事。

原身更不用說,年幼時真正的家人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被拐賣到喬家後,喬家根本沒拿他當幾天親生兒子,沒克扣他的飯食已經是格外開恩,遑論替他慶祝生日。

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後,嚴墨戟自己壓根不記得這回事,沒想到他家武哥竟然知道他的生日,還特地給他煮了長壽麵?

“武哥,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的?”

紀明武手指一頓,輕輕垂了一下眼眸,回答道:“我們的婚書上有生辰八字。”

嚴墨戟微微低了一下頭,伸出手拿起筷子,輕輕挾起一根麵條,驚訝地發現這碗麵竟然是完完整整的一根麵條。

麵條又細又長,在碗中均勻地盤卷著,看起來是手搓麵,但是麵條粗細非常均勻;湯底聞起來像是骨湯,麵上還臥著一個圓潤的荷包蛋。

紀明武對上嚴墨戟驚奇的眼神,心頭微微泛起一絲緊張,下意識握緊了拐杖,看嚴墨戟低頭吃起麵來,隨後又鬆開,稍稍出了口氣。

長壽麵一根到底,寓意福壽綿長;麵上窩著一個荷包蛋,寓意團團圓圓。

嚴墨戟慢慢吃完了這一根長長的麵條,放下筷子,抬起頭來,眼中璀璨如同星辰,對紀明武展顏一笑:“武哥,多謝你了。已經很多年沒人給我煮長壽麵了。”

紀明武微微一怔,臉上泛起一絲笑意,握著拐杖的手悄悄鬆開,放在了腿上,輕聲道:“你若喜歡,以後我都給你做。”

嚴墨戟眼睛眨了眨,輕輕吸了吸鼻子,感覺心中無限的暖意湧上鼻端,化為帶著甘甜的酸澀。

親手為他而煮的長壽麵,兩世為人,除了他的母親,這還是第一次。

恍惚間他忽然想起來,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做的第一份食物,就是親手煮的手擀麵。

——後來那碗麵自己也沒吃到,給了武哥吃了。

想來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武哥親自給他做了一碗長壽麵,而他也已經從最初那個人人厭棄的頹廢敗家男妻,變成了如今坐擁幾間鋪子的什錦食嚴老板。

嚴墨戟又眨眨眼,忽然坐到紀明武身邊,伸出雙手撲進他的懷裡,把臉埋在了紀明武的肩膀上,聲音中帶著滿滿的歡喜和哽咽:“武哥,我好開心啊!”

紀明武微微側頭,看著那顆腦袋在自己的肩膀上蹭著,眼中泛起一腔柔情,伸出手輕輕回抱住嚴墨戟。

過了良久,紀明武才拍拍嚴墨戟的肩膀:“先起來吧。”

嚴墨戟還是把臉埋在紀明武肩膀,不撒手:“不,我要多抱一會!”

紀明武有些無奈,任由他又抱了一會兒,見嚴墨戟還不動,才歎口氣道:“我還有東西送你。”

聽到還有禮物,嚴墨戟才放開手,眼眶微紅,眼神晶亮,臉上帶著止不住的笑意:“什麼東西?”

紀明武站起身,從一旁的架子上翻找了一下,然後取出了一塊……方方正正的棗紅色木頭。

嚴墨戟:“這啥?”

紀明武坐回桌子前,手中多了一把小小的刻刀,抬頭深深地看了嚴墨戟一眼,然後低下頭,在木頭上輕輕雕刻了起來。

嚴墨戟懂了:他家武哥這是打算給他現場雕刻一個人像?

他也坐在原處,有些好奇地看著紀明武專心致誌地雕刻著那塊棗紅色的木料。

紅色的木屑簌簌而下,紀明武神色無比專注,手中刻刀流暢地盤旋,那塊木頭逐漸慢慢有了人型的輪廓,慢慢剝離一層層的麵具,將真實的麵貌展示出來。

嚴墨戟原本饒有興趣地看著紀明武雕刻的動作,覺得賞心悅目;可看了一會兒,他的眼神忽然黏到了紀明武的麵容上,完全挪不開。

——紀明武的神情太過專注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墨色的瞳孔緊緊地凝視著手裡的木料,雙唇抿成一條略帶弧度的線,神情鄭重而專注,好像手裡拿著的不是一塊普通的木頭,而是他所擁有的全世界。

仿佛他現在不是在雕刻一塊簡單的木頭,而是在雕刻供奉在神龕上的神像;也好像無論風吹雨打、世界末日也無法打擾他的專一。

嚴墨戟看著這樣的紀明武,情緒慢慢被感染,心裡的酸澀與喜悅都慢慢地平靜下來,隻剩下如水的溫情慢慢蕩漾。

兩個人一個人低頭雕刻,一個坐在一旁看他雕刻,不知不覺,紀明武手中的人像已經完成了。

他輕輕吹了一口這個小小的木雕,把殘留在上麵的木屑吹掉,才把它遞給在一旁看呆了的嚴墨戟,含笑道:“給。”

嚴墨戟下意識伸手接過來,被那木雕沉甸甸的重量顛得手一墜。

——這木雕怎麼這麼重?

拿在手裡,嚴墨戟仔細看了一下,隻見這個小木雕是一個坐在桌子前,一手挾起一筷麵條的青年,麵上神采飛揚,唇角微微勾起。動作栩栩如生,神情纖毫畢現。

儘管隻是一個小小的木人,但嚴墨戟一眼看上去,感覺像是在照鏡子,無端覺得就是自己。

紀明武看著自己這個男媳婦愛不釋手的樣子,唇邊也浮現起一絲溫柔的笑意:“喜歡嗎,阿戟?”

嚴墨戟極少聽到紀明武叫自己的名字,此刻聽到,不知為何簡簡單單的“阿戟”兩個字,卻像是羽毛一樣輕飄飄地落在他的心裡,一直在搔著他的癢處,讓他忍不住耳根有些發燙。

他乾咳了一下,抬頭對上紀明武含著溫情的眼神,又忍不住有些羞赧,耳根更紅了一些:“謝謝,我很喜歡。”

紀明武看著這個平日裡天天明示暗示圓房的青年,此刻耳朵紅彤彤的樣子,終於還是忍不住,身體前傾,在嚴墨戟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得知東家過生,錢平和馮問蘭都強烈要求應該好好慶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