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的身份(2 / 2)

蔣老頭出了門,身後轉出一個沉默不語的張三郎,臉色微微有些發白,攔在他麵前,鼓足勇氣問道:“蔣翁,想請教你一件事。”

蔣老頭和張三郎幾乎沒怎麼打交道,隻知道這少年一直圍著那李四打轉,年紀輕輕管著什錦食的賬房。現在看他站到自己麵前,不由得有些驚訝,不過也沒有拒絕:“什麼事?”

張三郎咬了下唇,低聲問道:“東家這次被擄走,到底是因為什麼?”

聽了張三郎這話,蔣老頭神色微變,眼角的皺紋都抖動了兩下,片刻後才回答道:“這我也不太清楚,許是什錦食招惹了什麼人吧。”

“平哥在咱們青州城裡都被一下子打傷成那樣,還是蔣翁出手才救了回來。”張三郎無措地絞著手,抬起頭來時眼神裡滿是驚慌,“那、那四哥去了風步派,路上會不會有事?”

蔣老頭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隻能回答:“我也不知道,想來李四機靈,應當不會有事。”

張三郎的神色又黯淡了下來。

什錦食的眾人幾乎都是被嚴墨戟一手教導出來的,心裡都把嚴墨戟當做了什錦食乃至他們心裡的支柱。哪怕是嚴墨戟去了青州城時、負責留守小鎮的張大娘他們,心裡也還靠著嚴墨戟留下來的規劃進行著什錦食的運營。

畢竟在鎮上的時候,周圍都是他們熟悉的街坊鄰居、要做的事情也簡單,守成便可,再拓新也沒有可以拓新的市場。

而現在,嚴墨戟一句話都沒來得及留下就忽然被人擄走,一貫是除了嚴墨戟之外最有話事權和主見的李四又遲遲未歸,錢平昏迷、馮問蘭蔣老頭受傷……

一時大家都亂了分寸。

隻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最早站出來有條不紊地安排大家繼續做事的,竟然是年齡最小的紀明文。

紀明文今年也不過十四五歲,尋常人家這個年紀也不過是在家裡幫幫家務、或是紡紡棉紗補貼家用;嚴墨戟自從紀明文來了青州城之後,一有功夫就帶著紀明文,給紀明文講解什錦食發展的路線和可能性,還遭了好些掌櫃和夥計的暗中恥笑。

——這嚴老板做生意挺精明的,怎地在家事上這麼糊塗?

——小姑既不是親妹妹、又是個早晚要嫁出去的賠錢貨,教她這些東西又有什麼用?不怕她將來幫著夫家搶奪什錦食的生意?

也有自以為世故的人隱晦地勸過嚴墨戟,為這小姑請個女紅師父教導一下女紅,找個能幫襯什錦食的人家嫁過去就得了。

嚴墨戟隻是笑笑,依然我行我素。

當紀明文在當前的局麵站出來、並在之後的日子裡每天都代替嚴墨戟巡回各家鋪子的時候,不少人都大跌眼鏡,想看她的笑話。

隻是其他什錦食的骨乾都堅定地支持著紀明文,他們也不好說什麼。

然而紀明文竟然真的把什錦食的生意撐下去了。

她每天早晨都會早起,先照著施夫子留下的字帖練幾張字,之後蔣老頭會來接她去什錦食,先去火鍋店、再到美食廣場,處理各種雜事;下午去甜品站和書院分店,並還要回家一次聽施夫子講課;晚上跟張三郎一起對賬。

不過幾日,紀明文從前臉上的幼稚便消散了許多,換上了這個年齡少見的成熟,唯有一雙黝黑的大眼睛,依舊保持著獨有的靈動。

為了防患於未然,在馮問蘭的建議下,蔣老頭每日陪同紀明文進出,以免有人想對紀明文趁火打劫。

蔣老頭和馮問蘭雖然被那不知道哪來的虛動境高手打暈,但不知是不是那人看不起他們還是對他們沒什麼仇怨,受的傷不算重,馮問蘭拿了好藥,兩人晚上調息著就恢複了很多。

馮問蘭這幾日心思全都放在了挽留錢平的生命身上。

雖說紀明武當日出手用內力護住了錢平,但錢平的傷勢依然頗重,馮問蘭整日都在錢平身邊,日夜配藥熬藥、施針刮痧,才勉強把錢平的命救回來。

被所有人惦念著的嚴墨戟悠悠醒來時,隻覺得全身仿佛都在一隻小船上一般晃晃悠悠,呼吸間儘是乾稻草的氣味和淡淡的水腥氣。

睜開眼,頭頂是烏黑的棚頂,嚴墨戟捂著自己有些眩暈的腦袋,從稻草席上掙紮著坐起身來,眼睛適應了一下當前的黑暗,才看清自己的處境。

他現在在一個不算大的封閉空間,約摸四五十平米,地上鋪著幾個草席,整個空間都在搖搖晃晃,耳朵中還能聽到嘩啦啦的水聲。

嚴墨戟一下子就判斷出了自己現在的位置。

——船上?

——他不是跟喬大妮去了什錦食的恒溫大棚找馮問蘭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嚴墨戟拍了拍腦袋,心裡還有些疑惑,下意識四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看到靠近門口的位置,草席上有個看不大清臉的身影正端坐在那裡。

似乎聽到了嚴墨戟坐起來的聲響,那人也微微動了下,從打坐的姿勢中站起來,卻也沒向著嚴墨戟這邊過來,反而推門走了出去,遙遙喊了一聲:“堂主,嚴二公子醒了。”

明亮的光線突然射進來,嚴墨戟下意識遮擋了一下眼睛,等到適應光明了,門外恰好走進來一個肌肉虯結、麵相凶惡的大漢。

那大漢看到嚴墨戟迷茫的眼神,不由得咧嘴一笑:“嚴二公子,可有哪裡不適?”

嚴墨戟有些警惕地看了這個陌生人一眼,心裡對他的處境隱隱有了些猜測,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大漢站在嚴墨戟麵前,態度倒還好,毫不掩飾地上下審視了嚴墨戟一圈,才自我介紹道:“在下錦繡門布衣堂新任堂主荊餘山。”

——錦繡門?!

嚴墨戟怔了一下,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錦繡門為什麼要把自己抓走?

這位布衣堂荊堂主看出了嚴墨戟的疑惑,笑著道:“嚴二公子可是在疑惑,為何在下動用這等粗暴手段,將你從青州城帶出來?”

嚴墨戟兩世為人,從未被人用“嚴二公子”的稱呼叫過,不由得多注意了一下這個稱呼,心頭泛起一絲疑惑。

——為何這錦繡門的堂主,會管自己叫“嚴二公子”?

——無論是什錦食老板還是作為紀家的男妻,自己都跟“二”這個排行無關才對?

嚴墨戟忽然想到了什麼,下意識摸了摸胸口,摸到了那塊一直貼身放置著的墨玉。

——難道……是原身的身份?

荊餘山看到嚴墨戟摸到墨玉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笑著道:“二公子果然聰慧,這便想到我等的來曆了。”

他乾脆坐了下來,對著嚴墨戟笑道:“不錯,在下是被您真正的家人所托,前來尋您回家、認祖歸宗的。”

——原身真正的家人?

嚴墨戟警惕之意不減,抬起頭看向眼前這個坐下來也比他高一頭的大漢,聲音有些冷淡:“我不知道什麼真正的家人,我的家人就在青州城。”

他可不相信所謂“真正的家人”會用打暈強擄的方式把原身找回去。

荊餘山原以為眼前的青年聽到血脈親人的消息,會流露出欣喜或是興奮的神情,沒想到嚴墨戟完全不為所動,臉上隻有愈加明顯的警惕,不由得有些詫異。

——按照調查來看,這位嚴二公子在那喬家受了不少苦楚,被擄走時又已經記事,應當加倍思念親人才對?

——縱然麵臨自己尚且懷有警惕之心,也不該臉上毫無表現吧?至少不應該好奇一下他自己是什麼身份嗎?

荊餘山心思轉了轉,咧嘴笑道:“雖說請嚴二公子過來的手段有些不太光明,但在下確實是您的親人派來的——之所以通過這種手段請您過來,也是為了避免和紀絕言衝突,以免波及到您。”

“紀絕言?”嚴墨戟微微一愣,覺得這個名字頗有些耳熟,似乎聽人說過幾次,便下意識問了出來。

還沒等荊餘山回答,他自己就想起來這個名字是誰了:當初他和武哥他們一起搭苑五少爺的便車,從小鎮出發到青州城的時候,負責保護車隊的衛鏢頭一臉憧憬地對他們介紹的人。

——宗師之下第一人,劍宗弟子紀絕言!

嚴墨戟想起來之後,眉頭又皺了皺。

按照當時衛鏢頭的說法,“一心劍”紀絕言在萇雁山一戰中斬殺了錦繡門大半高手,讓錦繡門元氣大傷,想必兩邊就此結下了仇怨。

若是那紀絕言身在青州城的話,錦繡門人為了避開他暗中行事倒也可以理解。

——隻是若隻是單純的親人找上門來,為何不光明正大給什錦食送個信?

——難道那紀絕言就在他身邊不成?

——咦?

嚴墨戟忽然想到了什麼,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雙手一抖,下意識抓緊了身下的草席。

——紀……?

荊餘山敏銳地察覺到了嚴墨戟陡然僵硬的身體,心裡有了譜,和藹地笑了起來:“嚴二公子似乎也發覺了?沒錯,您身邊那位與您成親了一年半的那位瘸腿夫郎,自稱‘紀明武’的那位……

“就是在江湖上造成無數殺戮的煞星,紀絕言。”

嚴墨戟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脫口而出道:“不可能!”

荊餘山看著他笑道:“有何不可能?嚴二公子如此聰慧,想必已經發現他的不對勁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嚴墨戟抓緊草席的手忽然鬆開,然後又抓緊了一些,輕輕吸了一口氣,臉色沉靜下來:“就算如此,這跟你把我擄走又有什麼關係?你大可偷偷派人送信給我。”

“紀絕言將二公子看得如此緊,我們哪有那種機會呢?”荊餘山搖頭歎息,看到嚴墨戟神色似乎還有些彷徨,不由得正了正臉色,認真地看著他。

“二公子,你身份尊貴,正常來言,便是一百個紀絕言,也不配做您的男寵!縱然流落民間,被紀絕言所騙,如今也請務必識破紀絕言的險惡用心,回到您真正的親人身邊去!”

“我……身份尊貴?”嚴墨戟沉默了一下,重新抬起頭,直直地看著這個粗獷的大漢,聲音中帶著一絲迷茫,“我是什麼身份?”

荊餘山站起身,然後單膝跪下,對著嚴墨戟行了一個禮,認真地道:“您是長寧大長公主的第二子,是長公主嫡親血脈,是當今聖上的親外甥。”

嚴墨戟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可置信:“我是……皇室中人?”

“沒錯,您天潢貴胄,如何能被那紀絕言一介草民染指?”荊餘山臉上流露出一絲憤慨,聲音放大了許多,“他如此折辱您,將來我錦繡門必定為您將他碎屍萬段、以保皇家威嚴!”

聽到“碎屍萬段”幾個字,嚴墨戟瞳孔微縮,下意識脫口而出:“不可!”

荊餘山卻沒有再跟他說這個,轉頭看向了船艙的一個角落,凶惡的臉上閃過一絲殺氣:“就如同這幾個賤民一般,膽敢欺辱二公子,該當千刀萬剮!”

嚴墨戟愣了一下,跟著荊餘山的目光看過去,才看到那邊躺著三個似乎完全昏迷過去、悄無聲息的身影。

因為他們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船艙裡又有些黑暗,嚴墨戟醒來到現在,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

嚴墨戟站起來,走近了一些,才勉強認出來,那三個躺著安靜無聲的身影,竟然是喬家夫婦和喬大妮。

荊餘山喚了一聲,外頭進來個麵色冷漠的漢子,提著一桶冰涼的水,在荊餘山的示意下直接澆到了喬家三人身上。

三個人一個哆嗦,紛紛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隻是清醒之後,喬家夫婦麵容呆滯,抱在一起不住的顫抖,嘴裡隻念叨著“我的兒”、“我可憐的兒”,似乎是已經傻了;

喬大妮卻睜大眼睛,看著荊餘山,跪爬著過來,哀求道:“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把他引出來了,你說好饒我一命、饒我一命……”

荊餘山一腳踢開她,也不管喬大妮發出的哀嚎呼痛,側頭看向嚴墨戟,微笑道:“二公子,如今他們就在您麵前,您儘可隨意處置。”

嚴墨戟在喬家夫婦身上凝視了一會兒,沉默了半晌,忽然產生了一個猜測,一股涼意從心頭湧出,慢慢蔓延至全身,讓他如同被涼水慢慢浸泡一般變得冰冷,問道:“喬家其他的兒女……”

荊餘山看他一眼,仍舊是那個微微的笑容,乾脆地回答:“那幾個累贅一路哭喊太煩,又是二公子的仇人,在下就擅自決定,直接殺了。”

嚴墨戟瞳孔又是猛然一收縮,臉色也白了幾分,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荊餘山看著嚴墨戟的反應,臉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從牆上摘下一柄劍,遞給嚴墨戟,聲音沉了一些:“二公子,不過是幾個賤民的性命,有何可在意的?這兩個賤民折辱您多年,您難道不想報複回去?”

嚴墨戟下意識後退一步:“不。”

——儘管他在原身記憶中感受到了喬家的冷漠和欺壓,也會在喬家上門找麻煩的時候想辦法回擊回去,可他從沒想過殺人!

荊餘山的臉色慢慢冷漠了下來,最後忽然笑了一下,聲音也變得溫和了許多:“想來二公子是怕臟了自己的手,那便由在下代勞吧。”

嚴墨戟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攔,就見他手中長劍一揮,一道寒光閃過,原本在地上癡傻著喃喃自語的喬家夫婦喉頭忽然就飆出一道血花!

兩個人下意識想捂住喉嚨,然而雙手隻抬起了一下便無力軟倒,口中發出“嗬嗬”幾聲後,腦袋一歪,再無聲息。

喬大妮發出了夾雜著驚恐與絕望的尖叫聲。

嚴墨戟親眼看著兩個熟悉的生命在他的麵前驀然逝去,行凶者手上的劍身還沾染著未曾拭去的血跡,對著自己微微一笑,聲音甚至可以算得上溫和:

“嚴二公子,皇室的威嚴是不容侵犯的,您懂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這一章江湖糾紛有點多……但是這都是為了咱們武哥和小嚴的身份揭露的劇情,本文主旨永遠是發家致富,不會後麵轉去搞江湖恩怨的,各位小天使放心麼麼噠~

然後蠢作者的存稿又已經一滴都不剩了,下章再次回歸正常字數,那麼周四晚上九點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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