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動的燭光投射到拿玫的臉上。
這張美麗的臉也在半明半暗的陰影之間變得有些扭曲，她露出了一個慘白的笑容。
萬祺：“……姐姐彆嚇我了我快要暈倒了。”
拿玫意猶未儘地收起了笑容。
“好吧。”她遺憾地說，“我會知道，當然是因為我看過很多僵屍片了。”
萬祺：“？你每天都在看什麼鬼？”
拿玫幽幽地說：“是的，我每天都在看鬼。”
“咚——”
這時卻又一聲巨響。
旁邊有個人也不知道是怎麼想不開。他腳步一個踉蹌，直接撞到了裝牌位的架子上。
一陣“哐當哐當”的聲音。
場麵十分慘烈。他像是用一副沉重的肉身將這座破廟直接給拆了。
房梁上的白屑與積塵簌簌地跌落下來，下了一場荒唐的夜雪。
無數個沾滿灰塵的牌位，像磚塊一樣砸到他的身上，簡直要將他活埋進去。
他麵如紙色，良久之後，才顫抖著手，從一堆牌位裡爬了起來。
他不敢說……
被眾多牌位蓋住的一瞬間，他分明感受到某種奇怪的沉重感。
像是有無數個人在壓著他，爭先恐後地趴在他身上。
拿玫同情地看著他：“大吉大利。”
萬祺卻顫聲說：“你們看，那後麵是什麼——”
原來那塊牌位後用來格擋的白布也被他撞翻了。
白布後是一片空地。
空地上不多不少，整整齊齊地擺放了六口棺材。
——恰好和他們的人數一樣。
棺材板大開著，露出黑暗而可怖的內在。
仿佛在等待著……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躺進去。
拿玫眼睛一亮：“看起來很好睡的樣子。”
路顯揚無語了：“那你快進去躺著吧，求求了。”
接著他卻注意到，六具棺材裡，唯有其中一具棺材板，已經嚴嚴實實地合上了。
他頭皮發麻：“會不會那個失蹤的人就躺在裡麵？”
拿玫：“嘻嘻，你去打開看看啊——看他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路顯揚：“……你以為我傻嗎？”
沒人說話了。
其他人卻都眼巴巴地看著他。萬祺最誇張，她整個人都躲在拿玫背後了。
拿玫和他麵麵相覷。
突然她假裝咳嗽了一聲，又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看，大家都這樣了。那麼我作為是師父，隻能命令你去查看一番了。”
“……好吧。”路顯揚咬咬牙說，“但不是因為你是什麼鬼師父！！這都是為了通關！！”
他緩慢地走到棺材前。
他不敢說自己的手心已經開始發汗。
潮濕的手掌輕輕貼著棺材板，用力向前一推——
推開了。
萬萬沒有想到，這看似沉重的棺材板，其實卻非常輕，輕得像是紙糊的一樣。
又或者是——還有人站在另一端幫他。
他耳邊似乎又聽到了孩童的“嘻嘻”笑聲。
他搖了搖頭，努力將這古怪的聲音從大腦裡驅逐出去。
然後他才發現自己……
和一具屍體臉對臉。
路顯揚：“！！！”
他驚得跳了起來。
血腥氣、屍臭和棺材板的防腐香料，都充斥在他的口鼻。
這一幕實在是太具有衝擊力。他從未與哪個死人距離如此之近過。
棺材裡躺著的正是剛才失蹤的四師弟。
這張臉是慘白的，仿佛被人塗上了一層又一層厚厚的白/粉。
致命傷來自於脖子。
他的脖子上被咬出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汙濁的黑血黏糊糊地糊在傷口上，結出了薄薄的血痂。周圍的皮膚亦是青青紫紫，脖子上青筋爆起，看起來極其猙獰。
一眼望去，竟然分不清這是傷口，還是……一顆凹陷進去的腫瘤。
拿玫：“嘔。”
路顯揚驚魂未定地站在一邊。
他呼哧呼哧地喘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將案上的香燭拿過來，大著膽子站在棺材邊，借燭光去觀察那腐爛發臭的猙獰傷口。
“這應該就是……僵屍咬的。”他說。
萬祺：“可是我們剛才……明明什麼都沒有聽到啊……”
拿玫：“顯然，吃飯不吧唧嘴，這是僵屍的美德。”
“……”路顯揚假裝沒有聽到她的鬼話。
他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凝重地說：“所以，僵屍已經在我們之中了。並且，它隨時可能會再出來襲擊我們。”
這話一出，旁邊兩個弟子臉色也變了。
小弟子顫聲道：“師父，我們該……怎麼辦啊……”
突然被cue的拿玫：“怕啥？我們不是天師嗎？拿幾張符出來乾掉他啊。”
路顯揚麵露欣慰：感覺她終於說了今晚第一句人話。
“師父您在說什麼？我們哪來的符？”小弟子卻瑟瑟發抖地說：“我們不是……江湖騙子嗎……”
路顯揚失聲道：“騙子？？？”
他心態崩了。
拿玫：“？？？”
她想了想，又十分理解地點了點頭：“雖然但是，這還挺符合我的人設的。”
路顯揚難以置信地抖了抖沉甸甸的大袖子，試圖從裡麵找出自己的裝備。
結果……
兩個白白的大饅頭掉了出來。
它們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兩圈，立刻就沾滿了灰塵。
拿玫震驚地看著這兩個大饅頭：“你帶饅頭乾嘛？難道你是想裝大歐派？”
路顯揚：“？？？”
他翻袖子的動作太猛，陡然間掀起了一陣勁風。
原本就隻是一撮小火苗的香燭，在這陣粗暴的風裡無助地抖了兩下，像是吐出最後兩口喘息。
它徹底熄滅了。
破廟裡陷入一片漆黑。
拿玫：“咦，黑了啊。”
萬祺：“臥槽啊啊啊快把燈點開啊啊啊啊太嚇人了——”
路顯揚：“我哪裡來的火啊！！！”
一片亂七八糟、七嘴八舌的聲音裡，隻有一個人爆發出了慘叫。
“完了！！！全完了！！！”
那是之前撞到牌位的人。
他像瘋子一樣地跑了出去，開始用力地敲打破舊的院門。
“快開門！！救命！！快開門！！！”
他大聲嚎叫著，邊叫邊用拳頭砸門。每一下都無比沉重，震得木門巨響，連背後的鎖鏈都發出了哐鐺的聲音。
但門閂得好好的。
對麵無人應答，像是死了一樣。
他臉色灰白，雙手都砸出了鮮血，才終於停了下來。
“好，既然你們不開門……”
他咬咬牙道，轉身又爬上了那座高高的牆；他的動作又快又敏捷，很快就騎在牆頭上。
拿玫目瞪口呆：“我徒弟身手不錯啊。”
路顯揚卻摸了摸下巴：“這確實是個好……”
“好”字剛落地，他就眼睜睜地看著那騎在牆頭上的人一頭栽倒下來。
一根竹竿直接從他的嘴裡穿進去。
將他捅穿了。
森冷的月光之下，那張臉因為震驚而扭曲了。
他的身體亦被摔成了難以形容的、扭曲的姿態，像一隻掛在硬竹竿上的死青蛙。
牆外的人像機器一般，異口同聲地高聲說：“出牆者，格殺勿論。”
牆裡的人都靜默了一秒。
顯然他們沒有想到殺戮來得如此乾脆。
拿玫意味深長地說：“你說什麼？好什麼？”
路顯揚：“……當我沒說。”
拿玫：“嘻嘻。”
萬祺呸了一口：“這是什麼破鎮！！就這樣對自己請的天師！！”
小弟子小聲說：“師姐……我們也並不是真的天師啊……”
“誰是你師姐？！”
在一片吵鬨裡，拿玫突然又發現了什麼。
“咦，地上有東西。”她說。
借著明亮的月光，她看到地上有一本小冊子。大概是從剛才那個人懷裡掉了出來。
她走了過去，將它撿了起來。
封麵上龍飛鳳舞地寫著“茅山”二字。
拿玫：“哇哦，說好的騙子呢，很專業啊。”
她翻開了第一頁。
上麵赫然寫著六個字：“香油不能熄滅。”
拿玫：“？剛才我們的香燭不是就滅了嗎？”
突然間，她好像明白了剛才那個人為何會如此慌張地跑出去。
因為她已經聽到了那沉悶的聲音。
“咚、咚、咚——”
有什麼東西重重地跳在地上，每一下都如同沉重的鼓點。
一隻穿著清朝官服的僵屍，從棺材裡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