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刀猶如鏡麵。
拿玫在上麵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拿玫愣住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自己。
她的雙眼死氣沉沉,像一瓣被揉碎的花。花瓣掉落在地上,被皮鞋狠狠地碾進塵土裡。
她什麼也不是。
有那麼一瞬間,她分不清是這名死去的女演員侵占了她的意誌,還是她在扮演這名死去的女演員。
她太過於沉浸在那段悲慘的往事裡。那一切的痛苦對於她來說都過分真實了。她的心臟依然在無意識地抽動著。
視線又往上。
她看到這個男人瘋狂的、扭曲的臉。
那張臉上寫滿了獻祭一般的狂熱。
刀麵裹挾著鋒芒。
朝她的身體落下來——
拿玫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關鍵的事情。
“等一下。”她說。
刀鋒與她的身體隻有毫厘之差。
拿玫的皮膚甚至能感受到那一絲致命的冷意。
但男人遲疑了一秒,手中的刀停下來。
“對了。”他溫柔地說,“你還沒有留遺言。”
“來吧,說出你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話。”
拿玫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她說:“你沒發現我肚子沒了嗎?”
對方:“???”
場麵一時凝滯。
兩人同時低下頭,看著她——平坦的小腹。
拿玫:哇,突然被看肚子,簡直有點害羞。
狗遊戲又穿幫了。她心想。
她明明已經變成了自己的臉,但這個狗男人依然一廂情願地覺得她是他的妻子。狗男人的狗眼睛果然都是瞎的。
或許遊戲希望的是,在這最後關頭,讓玩家能夠以自己的身體,死在男人的刀下。
然而拿玫想到的卻是……
那她當然不能是個孕婦了。嘻嘻。
——所以這垃圾電影還拍什麼鬼?
拿玫幽幽地說:“你一定想問我,孩子去哪裡了。那我就誠實地告訴你……”
男人高舉著刀。
他的目光依然凶惡又危險。顯然他並沒有打算取消自己的計劃。
或許他根本不在乎身下的女人是否有孩子。懷孕隻是一個借口,他隻想用她的命和血來成就一部所謂的電影。
然而拿玫的下一句話,令他的手徹底徹底僵硬了。
她說;“孩子做成餃子吃了。”
男人:“???”
拿玫:“你還想留著兒子拍電影?嗬嗬,不好意思,我先下手為強了。”
“虧你還是製片人,難道不知道過氣女星都喜歡吃小孩當護膚品嗎?”
她的臉上依然畫著濃妝。
服力了。
男人俯視著她。
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遲疑。
拿玫歎了一口氣:“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你難怪混不出來啊。”
男人:“……”雖然不知道這兩句話有什麼邏輯關係,但她的口氣好篤定。
這讓他感受到了某種威脅。
於是他僵硬地抬起頭,再次舉起了刀。
作勢要不管不顧地刺下去。
拿玫卻話鋒一轉:“我看你對老婆態度這麼差,肯定是外麵有人了吧。”
他:“……”
刀鋒懸在半空中。
他麵無表情地說:“有了。”
拿玫:“那你這麼急著殺老婆,是不是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他艱難地吞了吞口水:“……是大了。”
“幾個月了?”
“四個月了。”
麻木的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絕望……和尷尬。
他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自己就這樣被看穿了。
拿玫眼睛一亮:“那好啊。你把小女朋友接回家裡再養一個月,我們再拍一部新電影。”
對方愣住了:“拍什麼?”
不知何時,他手中的刀也變得垂頭喪氣。
拿玫語重心長地說:“拍《餃子》嘛。等你把孩子養到五個月,就拿戴掉做補品。哇,五個月的嬰兒,大補啊。”
“啪”的一聲。
刀掉落在地上。
拿玫繼續苦口婆心:“真的,我這個才叫好梗。你那個——哎,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過氣嗎?梗太爛啊!——你拍給誰看啊?誰願意看老公殺老婆啊?”
平頭男人:“……”
他的眼神裡出現了一絲遲疑:“真的沒人願意看嗎?”
拿玫同情地搖了搖頭:“真的沒有。”
她轉頭去看旁邊的工作人員。
她恰好對上了一個黑洞洞的鏡頭。
於是她問攝影師:“你覺得這個梗土嗎?”
鏡頭點了點頭。
“你想看嗎?”
鏡頭搖了搖頭。
拿玫轉過頭來,一臉慈愛:“你看。”
男人的臉色頓時一片死灰。
他的世界觀崩塌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視為信仰、賭上了全部人生的巔峰作品——
居然被評價為“爛梗”。
“所以你們……”他無比艱澀地望著攝影師,“根本不是為了拍一部偉大的電影,才來幫我的?”
鏡頭遲疑了。
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這答案不言而喻。
男人的表情更加心如死灰。
拿玫十分快樂,趁機煽風點火:“嘻嘻,看到沒,人家都是好心陪你玩過家家呢。”
她又一鼓作氣地接著說:“真的,不如拍吃小孩呢。你考慮一下吧,讓你小女朋友犧牲一下。——她隻是沒了個孩子,你失去的可是愛情啊。”
男人:“……”
他像一隻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還沉浸在自己的失敗裡。他覺得自己簡直一敗塗地。
然而拿玫還在惡狠狠地催促他。她目光堅定,仿佛是催命的惡鬼。
“拍不拍。”
“拍不拍?”
“拍不拍!!!”
不知何時,兩人的身份地位完全調轉了。
站著的男人弱小可憐又無助。
而躺在地上的拿玫……很能吃。
男人艱難地說:“不拍了。”
拿玫;“真的嗎,十億票房的創意哦。”
男人:“……真的不拍了。”
他十分沮喪地站了起來,低聲下氣地轉頭對其他人說:“兄弟們,散了吧。不拍了。”
其他人神情麻木,對此倒是沒什麼反應。他們沉默地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將機器都搬走。
拿玫也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但她並不打算善罷甘休。
她又說:
“等一下。”
平頭男人:“?”
他麻木的眼神裡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失措。
被這個女人搞怕了。很怕她再發表什麼吃小孩子的言論。
但她的套路再次超出了他的預期。
拿玫轉頭看向其他人:“電影不拍就算了,你們的工資結了嗎?”
工作人員們很誠實地、齊刷刷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