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其他人可以睜開眼睛的話, 他們想必會看到,坐在中間的男人已經快要瘋了。
他用幾乎要吃人的眼神惡狠狠地凝視著拿玫。
但拿女士顯然對此免疫。
拿玫:“你們不覺得這個姿勢很累嗎?”
其他人:“……”不敢做聲。
valis:“還好。”
拿玫:“???你當然還好了,你這個……唔唔唔……”
靠。
她第一百三十次怒罵垃圾遊戲。
valis的手指無辜地碰了碰她。
拿玫:謝邀, 有被電到。
“很累嗎?”那男人終於開口道, “那你睜開眼睛看一看我。”
仍然處在暴躁情緒中的拿玫:“看你?看什麼你?你誰啊?”
被遷怒的男人:“……”
雖然但是,她還是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極其古怪的一幕。
她首先看到的是對方的頭。
不同於其他人,為了維持著將手指按在碟子上的姿勢,或多或少身體都往前傾。
隻有中間的男人依然一動不動地端坐在原地。
他的脖子以下都被浸入黑暗, 頭顱仿佛懸在半空中。
視線往下, 他的手臂卻變得很長很長。
那絕非人類的手臂——
它猶如一條又細又長的黑蟒,上麵還掛著皺巴巴的皮, 在半空中驚人地繞了個圈,而後軟綿綿地落在了碟麵上。
手腕上的紅繩卻依然深深地勒進皮膚裡, 像是鮮紅的蛇信子纏繞著蛇身。
拿玫情不自禁地說:“好帥, 好像一根蕎麥麵。”
對方萬萬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
試圖恐嚇她的計劃再一次失敗。
“……謝謝。”他尷尬地說。
拿玫:“不用謝。朋友,你知道飛麵神教嗎?”
對方:“?”
其他人:“……”
他們一頭霧水地閉著眼睛, 隻覺得自己好冷。
仿佛正圍著一台大型中央空調坐著。
瑟瑟發抖。
不明覺厲。
那男人沉默了片刻。
終於慢吞吞地轉過頭來看著拿玫。
他的五官模糊不清,隻剩下一團黑色的漩渦。
漩渦的中心仿佛無儘的深淵。
深淵凝視著拿玫。
漩渦裡傳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我不知道什麼是飛麵神教。”
“我們可以繼續玩遊戲了嗎?”
其他人:“……”
這麼卑微的嗎。
拿玫紆尊降貴地說:“可以。繼續吧。”
其他人:“……”
放在小碟子上的手輕輕顫抖。
漩渦裡傳來無限重疊的回音。
“碟仙碟仙, 請您出來。”
“碟仙碟仙, 請您出來。”
眾人都緊閉著眼睛。
他們甚至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全部的感官,連同自身的存在, 都仿佛被拉扯進了某一個未知的漩渦裡。
漩渦將他們徹底吞沒。
一切都消失了。
他們沒有眼睛,也沒有身體……他們隻是一根手指。
指腹連心,他們的心臟都依附著八卦圖上的白色小碟。
這觸感被無限放大。
“鈴……”
夢魘一般的、令人眩暈的鈴聲再次響起了。
死寂。
眾人的臉上出現了極其恐懼的神情。
他們都能感受到……
碟子動了。
這次它的動作緩慢而謹慎。
它在原地輕輕地劃著圈。
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道。
碟子還在輕輕地劃圈。
而他們的手指仿佛根本不受控製。
寒意如同黏糊糊的爬蟲, 順著手指一直往上蔓延。
axi小聲說:“是、是有人又手滑了嗎……”
其他人也在竊竊私語:
“是誰?”
“誰動了碟子?”
拿玫:“不是我。”
一陣極其癲狂的大笑聲打斷了他們。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瘋狂地往眾人的大腦裡鑽。
漩渦一般, 攪出他們腦中的驚濤駭浪。令人根本無法思考。
那聲音來自坐中間的奇怪男人。
拿玫:“彆笑了, 搞快點, 我的手酸了。”
笑聲立刻啞火了。
立竿見影。
仿佛有人扼住了他漆黑的喉嚨。
眾人:“……”
不愧是一物降一物。
“可以提問了。”男人說。
他的聲音依然是嘶啞的。
仿佛還沒有從剛才的大笑中恢複過來。
“提問結束後,才能睜開眼睛。”
“提問者從我的左手開始。”
拿玫在內心裡“哇哦”了一聲。
有好戲看了。
因為坐在他左邊的正是valis。
空氣都在凝神等待著。
碟子停止了摩挲,安靜地落在原地。
valis沉吟了片刻。
然後他開口道:“碟仙,是你嗎?”
男人:“……”
我褲子都脫了你就問這個。
他陰惻惻地說:“你真的要問這個問題嗎?你不想問一個……你的內心更渴望得到回答的問題嗎?”
“記住,碟仙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他的聲音也充滿誘哄。
像是從深淵之中吐出了鮮紅的蛇信子。
valis彬彬有禮地說:“不用了,謝謝。”
他重複道:“碟仙,是你嗎?”
拿玫:“噗。”
一陣陰風吹過。
不知藏在何處的鈴鐺,又被寒風吹得搖了起來。
“鈴鈴——”
鈴聲也冷得深入骨髓。
碟仙不情不願地動了起來;它緩慢地轉著圈圈,半晌之後,懶洋洋地停了下來。
男人不情不願地說:“可以睜開眼睛了。”
眾人忙不迭地看向地上的八卦圖。
碟仙停在了“是”字上。
果然。
沒有人對此感到意外。
這是遊戲必然的結果。
“啊!!”
突然有一個人發出了驚叫。
他不小心回過頭,卻看到比碟仙更駭然的一幕——
站在他們身後站著的人,幾乎已經是半匍匐的狀態,停留在眾人的背後。
慘白的臉上,儘是狂喜的表情。
——他們在等待著什麼?
“鈴——”
那奇特的、令人眩暈的鈴聲又響了起來。
在提醒著他們。
——遊戲繼續。
對方冷冷地說:“回答完畢,下一個問題。”
拿玫飛快地說:“輪到我了嗎?”
畢竟她就坐在valis身邊。
對方卻遲疑了一秒。
而後才緩緩啟唇道:“不。”
“坐我對麵的人。”他露出了詭異一笑,“下一個問題,由你來提出。”
被他點到的女孩身體猛地一顫。
如遭雷擊。
被點的人是axi。
axi沒想到自己會如此不幸。
她嘴唇顫抖,卻隻覺得上下唇像被膠水粘住一樣,發不出聲音。
男人不懷好意地說:“記住,要向碟仙問出……你心中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axi頭皮發麻。
她的大腦在飛快地轉動。
她並不傻。這顯然是個陷阱。
向碟仙提問,向筆仙許願……
這類通靈遊戲裡向鬼魂有所求的人,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她不想惹禍上身。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像剛才那個男人一樣,提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
但她想不出來。
她越緊張,大腦越像是一片漿糊。她想不出來。
男人催促道:“該提問了。”
“什麼你心中最想問的問題?”他如夢魘一般地重複道。
axi小心翼翼地說:“碟仙,我高中語文老師的生日是哪一天?”
拿玫幽幽地說:“你這是忘了自己的密保安全問題嗎。”
男人:“……”臉更黑了。
沒想到這一次的玩家這麼不好帶。
碟仙毫不猶豫地在紙上圈出了一串數字:
二零四九一零二七。
axi:“答對了。”
她的聲音裡還有一絲隱隱的不可置信。
拿玫敬畏地看著她:“你的老師居然是天蠍座的。失敬失敬。”
axi:“……”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男人冷冷地說:“下一個。”
這次,他指了一個男生。
正是之前曾經向axi搭訕過的年輕男孩;他自稱自己叫k。
k緊閉雙眼,眉頭緊鎖,猶豫地問道:“碟仙,我們該如何通關?”
axi睜開雙眼,忍不住望著對方年輕的臉。
這或許也是個好問題。
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