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1 / 2)

亂世為王 顧雪柔 13827 字 3個月前

“怎麼樣?”遊淼一回房便問。

石棋道:“大夫說不礙事,都是皮肉傷,有幾處內傷,讓咱去配一方天王保命丹給吃下。受了風寒,一直未好,隻怕傷了肺,開了這副藥,過段日子不見好,再喚他來看看。”

遊淼點頭,石棋又說:“可是這天王保命丹著實不便宜,也要十兩銀子……”

遊淼止不住地肉痛,但二百兩都花了,也不計較這點了,掏銀兩給他,說:“去買罷。”

當天下午石棋把藥抓了回來,遊淼把保命丹給李治烽喂下去,再拿了個瓦罐子,就著火爐,坐在房裡給李治烽熬藥,熬著熬著遊淼忽覺不對,自己本是大少爺,怎麼買了個奴隸回來,反倒變成服侍人的那個了?!

“我這次為了你。”遊淼鬱悶地說,“可真不容易呐,你這賠錢貨,趕緊把藥吃了快點好罷,做什麼都成。”

李治烽吃下天王保命丹,臉色好看了些,隻是盯著遊淼看,遊淼道:“真邪門兒了,怎變我服侍你了?喝罷。”

遊淼把藥碗端給他,東西也不收拾,折騰一天以後累得半死,上床挺屍去了。

當夜李治烽胃口好了些,已能吃下稠米煮的雞粥,遊淼隻想讓他快點好起來,讓廚房熬了一大碗,又打發石棋去買人參、靈芝等藥材,該補的都給李治烽補了下去,免得躺著麻煩。睡覺前又熬了濃濃的一大碗參湯給他灌下,方徑自去睡。

夜半時聽見聲響,遊淼馬上被驚醒了,初時以為進了賊,及至抬頭一看,見到一個身影,便知是李治烽。

該不會想偷東西逃了罷,遊淼不敢亂動,借著窗外的白光看清楚了些,發現李治烽在收拾白天的藥碗、飯碗,把手爐放好。收拾到書案前時一頓,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賣身契,繼而沒事人一般,把它放到一旁去。

翌日,因李延那事,無人來找遊淼,遊淼更不可能倒貼上門去,成日價就在家中百無聊賴,有時過去看看李治烽好了沒有,有時和他說說話兒,李治烽的話很少,像截木頭。遊淼初時倒是十分好奇他的身世,一問再問。

遊淼:“犬戎是甚麼?”

李治烽:“

人。”

遊淼:你怎會被賣到京城來?

李治烽:“打仗輸了。”

遊淼:“想回家去麼?”

李治烽搖了搖頭。

遊淼:“你在教坊司都做什麼?”

李治烽隻是看著遊淼,不作聲,藥罐沸了,遊淼便說:“自己去把藥喝了。”

李治烽沉默地去喝藥,遊淼說:“喂,犬戎奴,你要怎麼報答我?”

李治烽:“從今往後,你讓我做甚麼,我就做甚麼,你讓我活,我就活,你讓我死,我就死。”

遊淼有點動容,沒想到這家夥也會說點長句,遊淼一時間也想不出要怎麼分派他了,他問:“你會乾活麼?會服侍人不?梳頭會麼?”

李治烽點了點頭,遊淼又問:“洗衣做飯打掃,粗活會麼?”

李治烽注視藥碗,略一點頭。

遊淼:“打架會麼?”

李治烽:“會一點。”

遊淼:“你還會做什麼?”

李治烽喝了口藥,答道:“陪床。”

遊淼想起來了,問:“你和李延試過?”

李治烽搖了搖頭,遊淼想了一會兒,說:“等你病好了,你就服侍我罷,服侍得好的話,過幾年再放你回家去。”

遊淼不知道和男人要怎麼玩,不過看李治烽那模樣,身子多半還不如自己,現在可不能胡亂折騰他,萬一又死了太不劃算。

遊淼坐在案前,又問:“你會陪讀麼?過來給我磨墨罷。”

李治烽喝完藥,過來給遊淼磨墨,一撩袍襟,單膝跪在遊淼案邊,那動作煞是大氣,又卷起衣袖,骨節嶙峋的手指捏著墨棒,在硯台上反複研磨。遊淼看了一眼,隻覺這人和小廝們都不一樣,有種說不出的氣質。

“你認識字麼?”遊淼又問。

李治烽點了點頭。

遊淼震驚了,還有奴隸認識字的?

李治烽磨過墨,起身又去收拾東西,片刻後過來,就在側旁坐下,以拳抵著鼻前,忍了幾次咳,遊淼胡亂寫了點什麼東西,便在紙上亂塗亂畫,看不下去書,隻是甚無聊,趴下去時正想著李延等人的事,在家裡悶著也無趣,然而開罪了李延,也不好巴巴地去討嫌。

更麻煩的是錢又快花完了,上次給的五百兩銀子才花了不到三個月,得想個辦法怎麼朝家裡要才行

遊淼斜眼瞥這賠錢貨罪魁禍首,見李治烽正在看案上他亂塗的東西,神情冷漠,李治烽見遊淼看他,視線便移到遊淼臉上,與他對視。

李治烽不僅磨墨的架勢很奇怪,跪坐的動作也很奇怪,旁的人都是隨便一跪就算,要麼就是坐著,李治烽卻把兩手擱在膝上,腰杆挺得筆直,像朝中那些當兵的一般,隱約有股肅殺之氣。

遊淼朝他招手,說:“過來。”

李治烽起身兩步過來,又躬身跪下,就這麼跪著也比遊淼高了個頭,低頭看他,遊淼總覺得他的目光裡,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遊淼右手握著筆,左手手指分開他的衣領,勾出那枚玉佩,說:“這保命符果然有用。我娘留給我的,你看,你那半死德行,兩天就治好了。”

李治烽沒有回答。

遊淼又問:“男人和男人,怎麼做那事?”

李治烽不答。

遊淼又道:“說話啊。”

遊淼總算知道為什麼李延要揍他了,換了遊淼自己買個人回來,拽得二五八萬一樣,連話也不答,遊淼不定也想揍他,然而好在先前已有了準備,此刻倒不如何在意。

李治烽:“說不清楚。”

遊淼道:“那你改天陪個床罷,教我玩玩,我還沒和男人玩過呢,二百兩銀子買你回來,光讓你端茶倒水,也太浪費。”

李治烽點頭,與遊淼對視片刻,遊淼隻覺此人實在無趣。

“側過去點。”遊淼示意他側身,坐累了,正想找個東西靠著,便靠他懷裡,懶洋洋地翻書,聽到他肺裡呼哧呼哧的聲音,像是有哮喘。

一下午,遊淼漸漸地就睡著了,李治烽竟是一動不動,就像個木頭一般讓他靠著。黃昏醒來起身時,李治烽一個踉蹌,顯是腳麻,遊淼哈哈哈地笑,讓他自己去煎藥。

如此數日,每天清晨遊淼起來時,李治烽便伺候他穿衣穿鞋,給他梳頭戴帽,每次下跪與他整理袍襟時,俱是單膝跪地,從無卑躬屈膝之象,遊淼漸漸覺得這個奴隸一舉一動,都有種說不出的瀟灑之意。

李治烽把兩副藥吃下去,不到十天身體便漸漸好了,隻是沒出過府門,遊淼也把房中下人都遣了出去,讓李治烽服侍,出乎意料的是,李治烽不僅

願意乾活,而且還很默契。

遊淼隻要心中一動,李治烽便像知道他心意般,拿著杯過來,放在案旁。寫會兒字,毛巾會放過來給他擦手,遊淼伸個懶腰,李治烽便收了筆墨紙硯去洗,接連數日,遊淼發現這家夥用起來非常順手。

除了陪床未試之外,其餘種種,俱不須他開口吩咐,李治烽便能辦妥。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沉默,有時候遊淼在家裡讀書,李治烽便抱著一膝,朝門外看,也不知道看什麼,一看就能看一下午,聽到遊淼有什麼響動,便轉過頭看看,起身過來。

李治烽是迄今為止遊淼使喚得最舒心的人了,歸根到底,遊淼總結為李治烽對他的事上心。旁的小廝下人都是能偷懶就偷懶,李治烽則是因為自己救了他一命,心存感激,知恩圖報。

很好很好。

遊淼對他非常滿意,連石棋都打發出去了,光留他一人伺候,在屏風後又墊了幾層褥子,就讓李治烽睡那一小塊地方,就像一點棉被圍起來的窩。李治烽則像條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不,說狗還不夠恰當,連呼都不用呼,遊淼隻要注意到他,兩人對視一眼,李治烽就能判斷出遊淼是在叫他過來,還是隻是注意到他了隨便看看他。

人實在太舒坦,但話也實在太少,若能多說幾句,和他聊天玩兒,就更完美了。遊淼連著快半個月沒出門,都在家讀書,打算把落下的功課給補上。倒是安分了些,遊德祐期間來看過幾次,每次有甚麼響動,遊淼都吩咐李治烽躲到屏風後麵去。

遊德祐本以為這侄兒轉性,隻有遊淼自己心裡最清楚,沒錢了。剩下不到六十兩銀子,要花到下次朝父親討錢,這才過了三個月,等過完年,須得怎麼找個法子,哄點錢花才好。

然而正在遊淼於家裡悶出個鳥兒來的時候,李延卻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遊淼!”李延站在院子裡嚷嚷,也不管遊淼在不在家,帶了個書童,一路大搖大擺地進來,遊淼一整衣冠出去,恰好遊德祐不在家,小妾胭紅在廊前探頭探腦的。今兒個冬日正晴好,李延竟會找上門來,倒也是樁怪事,遊淼頗有點受寵若驚了。

“怎麼了?”遊淼問道。

李延上前推

了遊淼一把,說:“我倒是問你怎麼了,成日躲家裡做甚?”

遊淼嘿嘿笑,說:“正讀書呢。”

李延嗤道:“信你,你家這般有錢,沒見過你讀過書,這時間讀的甚麼書?”

遊淼知道李延也是放下公子哥兒架子,來賠罪了,遂親熱地搭著他肩膀,哥倆朝後院走。

“倒是不瞞你,我光花錢不念書,老頭子要發脾氣啦。”遊淼笑著說,“再不讀書,就得斷我糧了。”

李延想到什麼,從懷裡摸出那二百兩銀票,扔回給遊淼,說:“喏,還你。”

遊淼這下當真感動了,卻知道不好拿,忙道:“不行不行,鐵打的生意釘敲的錢,怎麼能拿?”

李延揪著遊淼的衣領,把他朝房裡推:“給你的你就收著!”

遊淼:“我家做生意,從來不吃回貨錢!”

李延:“又想挨罵是不?”

遊淼:“人都活過來了,就算我真跟你買啦……”

李延和遊淼推推搡搡,李延忍不住想把遊淼按在身下,把他揉來揉去的,忽然房門開了,遊淼感覺到自己靠在一個人身上,回頭看時見是李治烽。

李延見到李治烽,臉色登時黑了。

李治烽隻是不說話,把遊淼讓到身後,嘴唇微動,似乎想說點什麼,遊淼正喜歡這人好使喚,生怕李延又把他討回去打死,忙說:“買都買了,這人歸我了罷。”

李延卻怒了,喝道:“大膽!你就是一條狗!還不跪下!”

李治烽無動於衷,遊淼見李延臉色不對,忙道:“你跪你跪,李治烽,跪下。”

李治烽二話不說,單膝跪地,左手按膝,右拳支地,朝遊淼微微躬身。

遊淼笑嘻嘻道:“要麼咱們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