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2 / 2)

亂世為王 顧雪柔 12149 字 4個月前

遊淼接過木盒,看到遊漢戈那期待的目光,一時間又沒法給他臉色看,自打離家之後遊漢戈就總在給他東西,要麼就是錢,要麼就是這些小玩意,他打開看了一眼,見裡頭是一套宜興的紫砂壺和四個杯。

“我這倒是沒給你帶點啥……”遊淼頗有點不自在,幸虧就在這時鄉試考場敲鐘,童生們紛紛入場,遊漢戈在另一頭,說:“弟弟!好好考!”

遊淼點頭,進了考場,李治烽在外頭站著,說:“好好考。”

遊淼笑著過去,抱了抱李治烽,考官在旁邊看著,說:“你哥今天也來考?”

遊淼拇指朝著外麵的李治烽戳了戳,答道:“外頭那個等著的才是我哥。”

遊淼拿出紙筆,考官從袖中抽出一個竹筒,將封好火漆的題給他,出外鎖門,鄉試正式開考。

張二乃是江南籍,鄉試在揚州府,而江北籍的遊淼與遊漢戈在江城府,這麼一考就是三天,吃喝拉撒都在考場裡,一生一室,配備齊全,吃的從外頭小窗子處遞進來。遊淼每天的飯菜裡還有一碗蒸雞蛋,也不知道李治烽從哪兒弄來的。

期間流州知州還會每日親自過來巡兩次考場,有一次特地在遊淼的考場外停留,並朝李治烽詢問了幾句話,李治烽隻是簡短答了。

三日後,考場開門,秀才們個個疲憊不堪出來,遊淼整個人瘦了一圈似的,說:“趕緊回家……回家去。”

遊漢戈要過來打聲招呼,考場上卻亂糟糟的,遊淼朝他揮手道:“不用來了!回頭碰上了再說罷!”

李治烽莞爾道:“考得怎麼樣?能中舉不?”

遊淼道:“中舉是必須的,你該問我能連中三元不!”

李治烽說:“考的什麼?”

遊淼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李治烽:“不懂。”

遊淼:“哎,想你也不懂,漢人的說法,《大學》裡的第一句。”

兩人東拉西扯,回到江波山莊去,張二卻是先歸來了,遊淼便在書房裡泡上茶,和張二聊了會兒考題,末了便不再放在心上,隻等放榜。

遊淼在京中太學中讀過,當初夫子推崇理學,也是全國有名的一個大儒。遊淼素來對朱熹那套不太喜歡,每每上課都忍不住插科打諢,但如今細想起來,雖對夫子所言不甚讚同,但要到了試卷上,還是非常實用的。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遊淼的理解是人要達成博學,便應彰顯品德,乃是“知而後行”的朱子釋義。張二的理解則是修身明德謂之“學”,兩人講論了一會兒經義,都覺各有各的道理。

遊淼打趣道:“你這說法其實也是對的,咱倆要都能中舉,家裡就倆舉人了。”

張二無奈笑道:“少爺能中舉是一定的,我看我還是彆癡心妄想了,幫著收糧食去罷。”

這幾日正值收獲之季,水稻壓得枝頭沉甸甸的,遊淼剛回來第二天,整個山莊內所有佃戶全部出動,頭戴草帽,頂著毒日頭收稻子。稻穗堆得如小山一般,遊淼堅持去跟著看,一來這是他地頭上的第一次收成,二來裡麵也有要

交給他的租兒。

一連五六日,遊淼都穿著粗布衣衫,和佃戶們混在一起,每頓一家,混著吃過去,農民們在田邊蓋起草棚,見遊淼與李治烽來了,都直起身笑著朝他們打招呼。

收一次稻子,下來全身簡直是傷痕累累,三伏天裡滿身汗水,手臂上被割得全是紅痕,脖子還要被蟲子叮咬,遊淼跟著巡了兩百畝地,整個人被曬得脫了一層皮。終於山莊裡全部的地都收完了,農民們開始脫粒,拖著牛,騾子在脫粒場上碾壓,讓稻殼脫出來,稻穀出來後送去碾磨。

第一次收獲,整個山莊猶如一個盛大的節日,水渠旁建起了水力磨盤,連騾子都省了,農戶有的下江邊用大水車碾磨,有的則聚集在水渠沿途,借用遊淼建造的磨。

遊淼從稻秧剛插下去就不停地問能收幾斤能收幾斤,足足問了三個多月,問得所有人都想死,直到最後糙米過秤,一戶一戶地把米袋朝支在山莊前的大秤上搬,遊淼才鬆了口氣。

“每畝地一百四十四斤!好樣的!”遊淼大聲道,“今年早稻數你們家收得最多了!”

周圍的人儘數嘩然,紛紛羨慕地盯著那壯漢看,壯漢唏噓道:“不容易呐,少爺,起早貪黑地乾。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

“畝產在百二斤以上的。”遊淼大筆一揮,朝佃戶們說,“我隻收你們四分租兒。”

佃戶們紛紛歡聲雷動,先前遊淼從來沒提過這事,如今這麼一說,登時幾家歡喜幾家愁,於是窮的更窮了,富的更富了,遊淼合上本子,笑道:“都彆懶,打起精神罷,晚稻還有一茬,糧食進了庫,都自己忖度著,也好回去蓋房子了。”

一袋一袋的米進了糧庫,當天晚上,遊淼把糧倉的門關上,一合計,三千二百二十四畝地,共收四萬兩千斤糧食,光是他抽的租兒,就有兩萬斤,都是佃戶們預先還回來的。還是感恩戴德地朝遊淼家裡送,把這些米全賣了,能得將近四百兩銀。

不容易呐。

但遊淼還沒到要賣米的時候,先把糧食儲存起來。

“這樣我心裡踏實。”遊淼笑道。

“你是窮怕了。”喬玨說,“其實這人呢,也該窮一窮,沒窮過的人,活著就像少了些什麼似

的。”

盛夏夜,蟲鳴聲聲,遊淼和喬玨坐在院子裡大樹下納涼,遊淼確實是窮怕了,想到年初那會兒一個銅板恨不得掰成兩個用,靠那麼幾百兩銀錢得養活上千口人,這種日子無論如何他也不想再來一次。

所幸最艱難的開頭已經熬了過去,再過幾天花生也能收了,沈園裡赫然成了一大榨油地。幾百畝花生田,再怎麼也能賣個一百兩銀。

遊淼的算盤打得啪啪響,終於有點錢了,他要把自家種的糧食都存起來,反正也賣不了幾個錢,而油菜地與花生地的產出,已經足夠供應沈園一年裡的花銷。想到曾經自己拿著銀兩在京師揮霍,銀子都是按十兩二十兩的算。整個山莊裡農民辛辛苦苦種一年地,把糧食全賣掉,還不夠自己花一個月的,遊淼就忍不住心生感慨。

李治烽從外麵走進來,拿著一封信站在燈籠下看,紅彤彤的燈籠光映亮了他英俊的側臉。

“誰的信我看看?”遊淼說,“還有人給你寫信了?”

李治烽道:“你的。”遂把拆開的信紙遞過來,遊淼便隨手接了,心想能讓李治烽注意到的,多半和犬戎有關,應當是趙超的信了。

普天之下也隻有遊淼這兒才沒什麼規矩,允許管家隨便拆信,一看,果然是趙超寫來的。

三皇子隨軍征戰,身邊自然有幾個幕僚,領軍的又是聶丹,這些遊淼都猜得到,李治烽在數月前分析的戰局趙超當然不會等他們來提點,但關於犬戎人的一些規矩,遊淼去的信還是幫了他的大忙。

來信依舊是先談戰局,夏季呼延瑪爾山連場暴雨,天啟朝軍隊已陷入征戰泥潭之中,進不得退不得,更麻煩的是軍餉發不下來,趙超的來信於無奈之中,又忍不住一抒朝中無人的苦悶。

如今朝廷正在提前抽調江南各州歲餉,要支援塞北軍隊,而糧餉還不知何日能到。

末了趙超以相當長的一段篇幅說到科舉——今年鄉試在即,讓遊淼一定得花心思讀書趕考,來日進了京城也好幫自己探聽風聲。

這信理應在四月份就送到江南,路上耽擱了些時候,而今歲科舉又提前了,若不計這些瑣事,趙超的信確是來得剛剛好,但遊淼不待他提醒,已去了鄉

試,初時還抱著吊兒郎當的心,然而此刻認真想起,男兒生在世間,確實要好好乾一番事業,不能總窩在家裡。

數天後,江城府放榜了,遊淼早上起來打了個嗬欠,乏乏地坐在廳堂裡,朝李治烽說:“你今天去看一趟榜罷。”

“嗯。”李治烽把粥端上來,擦了手,遊淼又說:“順便看看我那便宜大哥中舉了沒有。”

喬玨還在後院沒睡醒,兩人正吃著,外頭便有人來了。

“哎喲恭喜少爺啊!”一個婆子拈著手帕,在沈園門口下了車便跑進來,喊道,“恭喜恭喜!恭喜甥少爺呐!”

外麵程光武也是剛起床,一見這人沒規矩就怒了,喝道:“哪來這麼多大呼小叫的事,沈園裡也是你闖得的?!給我出去!”

那婆子在外頭隻是迭聲催道:“甥少爺!二老爺讓我過來給你道喜!你中舉人啦!”

遊淼朝外看了一眼,和李治烽麵麵相覷,兩人都有點哭笑不得,李治烽放下筷子要出去,遊淼又道:“這下正好,你不用去江城府跑一趟了。”

李治烽說:“我去拿個紅封賞她。”

遊淼唔了聲,心裡還有點小得意,果然中舉人了,這下看老頭子有甚麼說的。李治烽剛去拿錢,那婆子又在外頭喊:“甥少爺中了解元呐!這可是咱們喬家遊家第一回!”

遊淼聽到這話時馬上打翻了碗,像做夢一般喊道:“什麼?你說什麼!”

後院裡喬玨也起了,那婆子正是喬璋派來報信的人,原來昨天江城府就放榜了,當時喬璋正在江城訪友,街頭巷尾談的全是碧雨山莊遊家的事,遊家的小少爺中了解元!喬璋一聽便知不得了,忙先派個人過來報信賀喜,自己則先回揚州府去,換身衣服正待趕來。

解元乃是鄉試裡的頭籌,今年流州考生有三百餘人,遊淼的文章赫然被點了第一,登時便有點飄飄然了。

喬玨聽得瞠目結舌,鞋子也沒穿,光著腳站在地上,錯愕許久後哈哈大笑,說:“咱們家這可是有舉人了!”說著瘋瘋癲癲地便回去拿錢,要給那婆子打賞。

虧得遊淼這還保持了冷靜,一顆心砰砰地跳,朝喬家的婆子問道:“我大哥呢?”

那婆子笑道:“也中了,碧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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