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1 / 2)

亂世為王 顧雪柔 12343 字 4個月前

四月初三,江南下了第一場雨,遊淼不住默祈,幸而沒有發大水,這一年隻要收成平安,便是老天對天啟最大的恩賜了。

“報——”兵部派人將軍報遞入政事堂,遊淼接過第一封軍報時心裡都在發抖。

唐暉、聶丹與李治烽各有一份軍報,分彆送進兵部、宮中與政事堂,遊淼先看大軍動向,得知唐暉率領的禦林軍與李治烽率領的揚州軍,都已抵達祁山下,與聶丹的北伐軍大部隊彙合。

唐暉主掌天子戰旗,乃是代趙超親征之意,李治烽則獨自進入匈奴軍城內,連夜帶出了兩千匈奴騎兵。

這是趙超與匈奴單於達成的密議,當然,對外匈奴是決計不敢說出合兵攻打韃靼的,隻能偽裝成天啟軍,暫且歸入李治烽麾下,協同作戰。這兩千匈奴騎兵的作用便是負責遊擊突襲,專殺賀沫帖兒的巡邏軍。

遊淼匆匆看完軍報,又看李治烽的家書,上麵寫著“一切安好,夜夜念你。”八字,便心頭放下一塊大石,進宮與趙超商議。

數名文臣與平奚、趙超正在製定計劃,要通知聶丹下一步行動,卻被遊淼力勸,這個時候,先將戰局交給聶丹,什麼都不要說,讓他自行抉擇。

半月後,雨季來了,天降暴雨,聶丹與唐暉的部隊第一次與賀沫帖兒短兵相接,於夜晚突襲。

軍報上朝時,滿朝嘩然,趙超瞞得實在太好,仍有不少官員未知就裡,遊淼聽到信差跪地,報出軍情時,眼前一陣陣地發黑,耳中仍是“天佑我帝”等話。

“軍糧不能拖。”遊淼道,“今年定然是個好收成,須得馬上送糧上前線。”

數月後,軍糧已開始緊張,趙超發下征召令,最後征收了七千石糧食。遊淼要謝徽再開倉,謝徽卻告訴他沒了。

“去年賑災。”謝徽道,“今年又分發予佃戶,存糧都用完了。”

“那便開國庫,朝百姓買。”遊淼道,“能買多少是多少。不夠就先賒著。”

時間一月一月地過去,眨眼間過得飛快,已是八月,距離三月李治烽出兵,已將近半年時間。趙超這一次幾乎傾舉國之力,動用了將近八萬人,聶丹

又以奇兵製勝,兵無常則,用兵無端,隻與賀沫帖兒打了數仗,便將兵力退回,回守祁山。

將近四個月時間按兵不動,整個江南一地早稻收完收晚稻,儘數填進了軍糧裡,要養八萬兵馬,拖一天,就是一天的軍糧。

朝中人心開始不穩,議論聶丹的行軍路線,大臣們三番兩次要求趙超,詢問聶丹下一步如何,若不打,便撤回軍隊。否則朝中糧食已無以為繼。

而再拖下去,就要過冬了,此戰不決,拖到明年開春時,必將耗儘江南的糧草。這些議論,全被趙超一力頂住。

“聶將軍正在等。”遊淼已不是第一次解釋這個了。

林正韜道:“等什麼?等糧食吃完?從春天等到入秋,雨季已過,還要等什麼?”

遊淼道:“我不知道他等什麼,軍報上也未說,隻道等待良機。”

謝徽道:“遊大人,我明白聶將軍的作戰方式,但如今糧草實在是耗不起了,再支撐下去,頂多隻能撐到臘月。”

遊淼道:“到明年早稻收成了,又可撐個半年。”

朝中大臣已沒了遊淼辦法,謝徽又道:“遊大人,三月與韃靼人開戰,現在是十月,已過了足足七個月。餘下糧草,隻夠吃到臘月。再不歸來,士兵便將錯過開春的屯田……等待早稻收成,又要數月。”

“我都知道,都知道。”遊淼無奈道。

趙超每天上朝都要麵對這麼一堆問題,文武百官吵吵鬨鬨,全在說糧草,從去年的三月份一直拖到現在,不光是韃靼,就連朝廷上都被拖成了疲兵。

每次早朝議到此事,都是懸而未決,趙超幾次要催聶丹速戰,最後都被遊淼攔住。

這夜月上中天,又是深秋,遊淼輾轉反側,扯過一張紙,寫下四字:何日開戰?想想又將它揉了,扔進水裡。

“少爺。”長垣在外頭低聲道。

遊淼馬上抬頭,知道長垣會在這時候叫自己,必然是前線來了消息,還是大事,忙道:“前線有什麼消息?”

長垣推門進來,帶來一名兵部官員,官員又讓出身後一名士兵,說:“遊大人,平尚書讓下官帶他過來,是征北軍的將士。”

那人遊淼認不得,料想是揚州軍的隊長,信使進來便道:“遊大

人,虎威將軍派我回來問,軍糧怎麼還不到?前線快頂不住了。”

遊淼隻得道:“你回去告訴李治烽,我也沒辦法,催了幾次,戶部也在竭力調糧,這幾天就發過去了。”

信使又說:“還有禦寒的衣物,弟兄們沒有衣服穿,頂不住嚴寒,沒法打仗,不少人手腳都凍裂了。”

遊淼道:“已讓戶部籌備了,你們再等幾日,還少一萬四千件襖子未縫好,縫好了便送過去。”

信使又道:“虎威將軍手下還養著兩千匈奴軍,自己人好說,就怕匈奴人等不得,方才已往兵部跑了一趟。平大人說要等明日早朝才能提這事,出來前虎威將軍吩咐小的,若兵部解決不了這事,就隻能來政事堂找您了。”

遊淼知道李治烽要派信使來催糧餉,催禦寒衣服,定是已到了十萬火急的地步,沉吟片刻後朝長垣道:“長垣,你帶著這位兄弟上山莊去,讓喬舅爺留夠咱們自己過冬的糧食,剩下的全送上前線。我再寫個條子,你帶回去兵部,讓平奚手頭有多少衣服,全部先發出去,陛下問起,我擔全責。”

朝廷指望不得,隻好自己掏腰包先墊著了,遊淼叫苦不迭,隻求聶丹能一戰告捷。

當夜,遊淼心思忐忑睡下,直到四更時,信使卻又折返,隔著窗戶說:“遊大人,睡了嗎?”

遊淼迷迷糊糊爬起來,那信使一身風塵仆仆,滿臉倦色,單膝跪地,說:“弟兄們感謝遊大人救命之恩……”

遊淼忙把他扶起來,說:“應該的,不用這樣。”

信使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恭敬呈予遊淼,說:“這是李治烽將軍的家書,方才急著問糧,給忘了,大人恕罪。”

遊淼接過,讓信使歇一晚,信使卻連茶也來不及喝一口。腳不沾地,匆匆就走了。遊淼站在房中,一時間百感交集,忽而院裡又有人來傳,說孫輿醒了,召他過去。

孫輿這些日子裡睡得不實,遊淼是知道的。孫輿雖表麵不說,但心裡壓著事,朝廷百官都在急,他比朝中所有人更急。眼下看來,唯一不急的,就隻有遊淼。遊淼對聶丹與李治烽的信心接近盲目,但孫輿的眼光看得比他更遠,也更廣,若此戰不決,因此而引起的一係列後果

,足夠拖垮整個天啟朝。

遊淼披上外袍,進了孫輿房內,孫輿躺在榻上,問:“有軍報?”

遊淼知道鬨出這麼大動靜,孫輿必定是醒了,那信使來而複返兩次,孫輿才召他過來,恐怕事情有變。

“前線催糧。”遊淼說,“帶來一封李治烽的家書。”

孫輿唔了聲,又噯了聲,咳了幾下,遊淼要上前去扶,孫輿卻擺手示意不用,又吩咐道:“老眼昏花,看不清字了,你念來給先生聽聽。”

遊淼就著房中燈光,拆開信,喃喃道:“子謙。”

“聶大哥正在設法布陷,此刻已到危急之時,弟兄們可省著點吃,但匈奴軍糧草不可斷。”

“賀沫帖兒十分精明,幾次交戰,都不願將部隊儘數撤入山中。導致我們難以實施突襲計劃。上月初五,唐暉抓到一名韃靼探子,審問後得知,韃靼可汗已到彌留之際。賀沫帖兒急於抽身,我們一致決定,就算不進攻,也要拖著賀沫帖兒,不能讓他回去。”

“格根王子麵臨胡日查死後的王位爭奪,王位戰勢必是一場混戰,賀沫帖兒越是焦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綻。聶大哥等的就是他的破綻。匈奴已派出使者,前往大安城,為寶音王後設法取得王位。而一旦賀沫帖兒自亂陣腳,我與唐暉將繞過祁山,實施突擊,聶大哥風乾物燥之時,將放火燒山。”

“我兄長已從韃靼人處得知我在天啟任職,犬戎部或將南下與五胡爭奪中原。若犬戎入關,可能……生變。”

遊淼擔憂地看孫輿,心道這真不是個好消息。孫輿神情平靜,吩咐道:“接著念。”

遊淼:“若一切到了無可挽回之際……我隻能……隻能……”

孫輿:“隻能什麼?”

遊淼沒有再念下去,孫輿道:“信使來時,還去過何處?”

遊淼茫然搖頭,孫輿又道:“告訴李治烽,前線軍情與進攻計劃,不可寫進家書中,以防內容泄密。”

“是。”遊淼點頭道。

孫輿吩咐道:“先去歇息罷。”

遊淼歎了口氣,李治烽的報信並未帶來什麼好消息,至關重要的,是犬戎人之事,五胡、韃靼還不夠,又加了個犬戎部,簡直是一團亂麻。

當夜遊淼輾轉未眠,到得天

明時分,小廝便過來叫醒,說是孫輿讓他上朝去。朝上倒是未說彆的事,隻是又就著糧草拉鋸半天,遊淼將自己的倉都揭了底,餘糧交給兵部,補上前線。但聶丹的部隊口糧還未解決,軍糧遠遠不夠。

慣例地吵了一早朝,散朝後遊淼跟著趙超回禦書房,告知犬戎人即將南下一事,趙超卻雲淡風輕地答道:“知道了。”

那句話登時令遊淼警覺起來,知道了?

趙超是早就知道了麼?他還有彆的信息渠道?抑或是昨夜,信使帶來的家書已被兵部翻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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