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2 / 2)

亂世為王 顧雪柔 13519 字 3個月前

“哎!”遊德川道,“何嘗不勸他?整日整日地都在勸他,他一回山莊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喬蓉見遊德川絮絮叨叨,便笑道:“淼子不也是在家操持家事。關心國事麼?”

眾人都笑,趙超又看了李治烽一眼,李治烽不吭聲,隻是喝酒。

遊淼哭笑不得,見趙超與遊德川交談幾句,趙超又道:“子謙,這次你回來,咱們可得說好了,明年朝中即將忙得不可開交,我正缺人手,你無論怎麼樣,都得給我回來了。”

遊淼抬眼看李治烽,正好與李治烽眼睛對上,約略一沉默後,心裡便有了念頭——這一年裡,趙超是必定要北伐的。北伐關係著李治烽收複犬戎的成敗,自己必須回朝。

他說不準趙超能不能勸回聶丹,但按照這個勢頭,聶丹除了歸朝,也沒有彆的地方可去。

遊淼笑了笑,唏噓道:“臣這些年裡不能幫陛下分憂,實是問心有愧,陛下既傳,臣哪敢不從?”

趙超臉色這才好看了些,說:“不錯,大家吃罷。”

這下與席諸人才敢動筷子,遊淼心中有事,中午回來時又吃得多,一時間吃不太下,趙超倒是很喜歡江波山莊裡的菜肴,多吃了些。有皇帝在,所有人都不敢多吃,喬蓉見狀也不想給這麼多人一齊找罪受了,便笑道:“陛下,臣妻還吩咐人在花園裡擺了酒,不如就移步園子裡,吃點私房

小菜,喝點酒,賞賞月如何?”

趙超欣然應允,餘人都知道他們有話要說,便起身恭送皇帝,遊淼朝喬蓉點頭,喬蓉回以了然神情,說:“都去吧,哥幾個好久未曾聚聚了,尤其是聶大哥。”

聶丹與喬蓉同席,也是十分尷尬,聞言點頭放下筷子,與李治烽,遊淼,趙超到了園中。

一桌喬玨、喬蓉吩咐人特地做的小菜,花園深處還有人在彈琴。

遊淼親手溫了酒,分斟於幾名兄弟,悠悠明月,萬裡晴夜,未開儘的梅花帶著隱隱約約的香味,實在令人心曠神怡。

趙超聞曲忽有所動,開口道:“你家琴姬的技藝倒是不錯,叫出來看看?朕正想賞她。”

遊淼撲的一聲笑了,李治烽也忍不住笑了。

李治烽道:“沈園裡沒有琴姬,都是學武的小廝,自娛娛人而已。”

趙超也笑了起來,說:“這年頭……我記得大哥奏琴也是奏得挺好的,小時候去府上,偶爾就聽見大哥奏琴,大哥的琴呢?”

“好些時日沒碰了。”聶丹喝了口酒,說,“都遺失在兵荒馬亂裡了。”

趙超點頭道:“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回去的。”

聶丹沒有接這話,場麵仍十分僵硬,遊淼知道這一次,趙超是為和解而來的,畢竟先前關了聶丹好幾年,聶丹梗著一口氣不低頭,趙超也不低頭。表麵上看他們,誰也不圓滑,然而遊淼心裡卻是最清楚的那個——要說交情,趙超與聶丹的交情最深。

從小趙超就得聶丹教導、支持,從他還是三皇子,倍受太子欺淩,尚在京中之時,聶丹便將趙超視作親弟般對待。也正因如此,後來太子一事捅破了,聶丹才會如此大怒。

遊淼想了想,裝作好奇,笑道:“彈的什麼?”

趙超笑道:“什麼都有,《樂府》,《新曲》……《憶少時》,《風波慢》,《塞外聲》……每天上午去大哥府上看兵書,下午練武,沒練完,不許吃晚飯。小時候我愛喝酒,大哥卻隻讓我在晚上喝一杯,不讓我多喝。”

聶丹淡淡答道:“行軍從伍,飲酒誤事,自然不允你多喝。”

趙超又道:“大哥。”

聶丹看著趙超,趙超又道:“我知道這些年裡,我讓你很失望。”

遊淼與李治烽都不說話了,靜靜看著趙超,趙超斟了一杯酒,放在聶丹麵前,說:“我給你賠句不是,那年我帶兵遠征高麗,二十萬人出征,餘下歸來隻有八萬四千人,是你在父皇麵前為我說情,為我收拾殘局,接過殘兵,代我出征再戰。”

聶丹看著趙超,趙超又歎了口氣,說:“小時候你就告訴過我,你為的是天啟而戰,如今我即將派兵北伐,我懇請你,摒棄舊怨,再與我並肩,收複北方的半壁山河。”

聶丹沉默,隻是不舉杯,趙超怔怔看著聶丹。

“這杯酒。”聶丹道,“待我得勝歸來後再喝。”

“那我敬你一杯。”李治烽道:“敬你,敬三弟,子謙。”

李治烽打破了僵局,遊淼忙舉杯,聶丹終於拈起酒杯,遊淼笑道:“願來日,事事順遂。”

四兄弟喝了酒,遊淼黯然,在心中歎了口氣,他知道聶丹依舊心結未解,喬蓉之事算是你情我願,怨不得誰。聶丹自己也有責任在。而趙超經過這幾年,理智了許多,也知道怎麼對待感情、上下級關係。

可惜的是,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不能再像剛回南的那一天晚上,大家喝得爛醉,東倒西歪,在花園裡說說笑笑,許一個鴻圖遠大的願望,說幾句家國萬民的遠景……一些事,一些人,橫亙在心裡,就像一個永遠好不了的傷疤,隻能設法避開,不再去觸碰它。

花園內酒席散後,遊淼去洗過澡出來,見聶丹與喬蓉站在花園裡,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有點想上前去,卻看到趙超站在走廊的另一頭。

趙超極其緩慢地朝遊淼搖頭,遊淼便安靜站著。

趙超又朝遊淼招手,示意他過去。

遊淼剛走出一步,背後,李治烽便一手按在他的肩上。

遊淼回頭看了一眼,朝趙超笑笑,與李治烽同時朝趙超行禮,趙超眼神了然,點頭示意去睡罷,不早了。

李治烽便牽起遊淼的手,回了房。

“你說聶大哥和表姐會說什麼?”遊淼道。

李治烽和衣躺在榻上,蹺著腿,一身酒氣,淡淡道:“你和李延久彆重逢,會說什麼?”

遊淼開始還愣了那麼一下,回過神來以後抓狂道:“這不一樣好吧!”

淼躍上床去,壓李治烽的小腹,李治烽笑著讓開。

“謀殺親夫了!”李治烽道。

遊淼怒道:“小心長胖!打個賀沫帖兒還沒打過,你還好意思笑!”

李治烽無奈道:“都是你,害我荒廢武功,都不是賀沫帖兒的對手了。”

遊淼知道本來李治烽也不是賀沫帖兒的對手,沒想到這麼一說,李治烽還來勁了,便拉著他的手搖晃,說:“那你不許回犬戎去了,萬一受傷怎麼辦?”

“來來。”李治烽笑著伸手,把遊淼摟進懷裡,笑道,“看看你夫君腰力如何……”

“唔。”遊淼被李治烽堵住了唇,抱著裹在被裡,舒服地噯了口氣。

翌日起來,趙超與聶丹都走了,剩下喬蓉坐在廳堂,喝著茶與遊德川、遊夫人閒話,兩人都是賠著笑在說話。遊淼睡眼惺忪地起來,在廳內坐著,喬蓉看了他一眼,問道:“現在吃?早飯都讓人備下了。”

“唔。”遊淼答道,“給皇後請早。”

喬玨便讓人擺上早飯,李治烽也出來了,一家人吃過早飯後,遊德川又要問北疆的事,這次遊淼倒是不隱瞞,把話都說出來了,喬蓉擔憂道:“回山莊前,我就在宮裡收到風聲,說你裡通外國。”

“沒關係。”遊淼隨口答道,“唐家李家放的風聲?意料之中,能殺掉賀沫帖兒,扣十頂帽子我也認了。”

“這次回去,你可得多注意些。”喬蓉道,“你好幾年沒上過朝,事情都變了,人也都變了。”

遊淼點頭,知道朝中有人就是好,喬蓉這些年裡也都留了心,為遊淼仔細搜羅了情報,遊淼邊吃邊注意聽著。末了喬蓉又問道:“聽說北方的可汗送了封信,朝陛下求和?”

“他不想打仗。”遊淼道,“南朝也不想。”

喬蓉的眼睛眯了起來,帶著擔憂之色,遊淼又道:“但答應歸答應,我不會與他議和。”

“議和一事,大臣眾說紛紜。”喬蓉擔心地歎了口氣,分說道,“大學士是最想議和的,畢竟黃河以南的疆土都收回來了。我看陛下從去年年底起,批閱的奏折就有不少是因為談判之議。”

遊淼也歎了口氣,說:“除了李延,主和派還有誰?”

今時不同往日,昔年太子

與老皇帝在韃靼手上,是以投鼠忌器,但如今南朝曆經幾年積累,已擁有了與北方開戰的實力。李延要議和,遊淼自己是明白的。因為李延不能帶兵打仗,更不能建立軍功。

所以隻有議和,李延才能發揮自己的才乾,而聶丹此時為何歸朝,目地很明確。然而聶丹有許多話是不能說的,更不屑說。剩下的,就都看遊淼了。

料想李延與遊淼自己,在不久後便將成為主和派與主戰派的領袖。

“六部尚書有一半是聽他的。”喬蓉道,“你走了以後,謝徽第二年推去了參知政事,告老了,這空缺一直懸著。”

遊淼看了一眼桌上的宰輔印,回到朝廷後,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了。

遊淼瞥李治烽,說:“你應當還是接管揚州軍,不出意外的話,文官和軍隊還有一場大吵,須得小心。”

“知道了。”李治烽答道。

喬蓉道:“治烽也小心。”

遊淼吃過早飯,讓喬玨幫著打點行裝,自己一人與李治烽上路,前往茂城。

遊淼東山再起,是整個朝廷中意料之中的事情。但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這一次要打的,勢必是一場惡戰。

揚州多年來未有變化,春日之景一如往昔,看了這麼多年江南春景,遊淼又忍不住覺得有點膩了,就像錦繡綾羅,玉帛綢緞般,悅目之物時時看著,總有倦怠之意,更在這多事之時。

李治烽回來後便前往兵部報道,而遊淼先回政事堂,政事堂卻大門緊閉。

遊淼心道不知道我回來?決計不可能,關著大門,是要先給我個下馬威麼?唐博啊唐博,一彆多年,你怎麼還是這脾氣。

“少小離家老大回。”遊淼站在門口笑道,“鄉音未改鬢毛衰……”

內裡吱呀一聲開了門,一名給事中嚇了一跳,說:“遊子謙!”

“遊大人!”這麼一來,政事堂才算得了消息,給事中們已列隊出迎,在門口將遊淼迎進來。

大家都成熟了不少,在唐博的帶領下,紛紛看著遊淼。

“遊大人。”唐博笑道。

“唐大人。”遊淼正色,還了唐博一禮,吏部的文書恰好同時送到,正省了遊淼的心,不用鞍前馬後地操持,一切都已給他辦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