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麵露驚色的還有韓休。
他根本沒有對韓止發出攻擊指令。
這哨音是哪裡來的?
韓休連忙叼起掛在脖子上的口哨,吹著召回的訊息,韓止卻根本沒有半點反應。
他左側的白術這才慢悠悠開口:“小爺,這是海首的命令。”
韓休猛地回頭,惡狠狠如看死人一般看他:“你們敢控製韓休?”
“一具傀儡而已,誰控製不都一樣嗎?”
白術又吹了一聲口哨,原本安靜守在各處的岐黃海傘人們立刻如餓狼撲食一般朝著閻俊而去。
大幅度傾斜連站都站不住的陡峭懸崖上,商陸隻能遠遠看著閻俊翻身躲過韓止的攻擊,因為地形原因,金剛棍十分受限,他隻能躲避多於攻擊。
更彆提岐黃海還特地挑了他落單的時候,以一敵多,閻俊很快就撐不住了。
閻俊也不死撐,發現自己吃虧,立刻大喊:“白爺!救個命!”
——嗖!
下一秒,一支利箭射出,徑直朝著身形靈活的韓止而去。
韓止反應很快,一個轉身躲開了這支箭,接下來的幾次攻擊就全都躲在了閻俊後方。
她雖然個子高,但閻俊個子更高,身形又壯,這一下竟然是將她擋的嚴嚴實實,白降即使箭術再怎麼高超也是束手無策,隻能向著那些攻擊閻俊的其餘岐黃海人射去。
耿禾忍不住飛出一張塔羅牌,截住了一個岐黃海傘人向閻俊揮下的武器:“白術,韓休,你們岐黃海什麼意思?怎麼能對同門下手?!”
“這是我們岐黃海和琉璃海的事。”
白術穩穩掛在山石間,笑容依舊溫和:“我們也是遵循海首的命令,希望渡厄海不要插手。”
“放你大爺的狗屁!你們這分明就是以多欺少!”耿禾破口大罵,正要跳下去,手臂被耿玄按住,他立刻扭頭:“師兄!這時候還管什麼中立!閻俊都要被打死了!”
耿玄皺著眉,看著耿禾眼底的熊熊怒火,終究還是緩緩收回了手:“我和你一起。”
見一向中立的渡厄海加入戰局,白術微微有些意外,但也並不怎麼擔心,他擔心的另有其人。
白術突然翻身到了兩邊連接的繩索邊,快速將之割斷,他要切斷閻俊所有的後援。
當他做完這一切緩緩抬頭時,正好對上了商陸不可置信看過來的視線。
白術頓了一秒,避開了這個視線。
他轉身下令:“海首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格殺閻俊。”
商陸咬牙,左右看了看,開始脫衣服:“快點,都把衣服脫下來,編個繩子過去。”
閻俊的確很強。
哪怕受地形限製,哪怕被以多欺少,他也依舊能穩穩躲開各個角度飛來的攻擊,等渡厄海加入戰局後,他應對的就更自如了。
隻是韓止咬的太死,正兒八經打起來,韓止肯定打不過閻俊,但她的攻擊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那是不要命也要傷到對方的打法,閻俊也隻能繞著懸崖躲避。
眾人打的不可開交,商陸著急卻也無計可施,隻能和其他人一樣一邊急一邊觀戰。
他很憤怒:“岐黃海是瘋了嗎?在這種時候動手,也不怕動靜太大懸崖塌了大家都活不成!”
話音剛落,懸崖帶著一陣轟鳴,猛地又向下一沉,原本的七十度傾斜直接轉為了九十度。
好幾個沒有來得及反應的傘人就這麼慘叫著滑了下去。
韓止的位置也在下滑,隻要她這時候騰出手穩住身形,以她的能力,是一定能掛住的。
但她並沒有這樣做,而是寧願身子往下摔落,都要雙手攻擊閻俊。
閻俊為了穩住身形卸了防備,眼見韓止的峨眉刺帶著鋒芒刺來,隻來得及調整了受傷部位,那根原本要精準紮在他心臟上的尖刺便就這麼刺進了他的左肩。
而將全部力道都用來攻擊閻俊的韓止卻沒了借力,徑直向下摔去。
剛穩住身形的韓休瞳孔一縮:“韓止!”
韓止沒有摔下去。
閻俊抓住了她的手。
“唔!”
他悶哼一聲,鮮血順著受傷的肩膀落下,滴在韓止臉上。
整個人都墜在懸崖邊緣,隻靠閻俊用左臂拉住的韓止並沒有任何反應,她垂在另一側的手上一轉,揚起峨眉刺,就要繼續對閻俊攻擊。
閻俊咬牙,沒有閃避,而是雙腳勾著身後的樹木,騰出另一隻手抓住韓止。
峨眉刺突然僵在了半空中。
她摸到了他的手。
韓止臉上的黑布飄落,露出了她睜著的眼,閻俊狠狠吸了口氣,那是怎樣的一雙眼啊,原本該有的黑色瞳孔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下了一片白茫茫。
她微微歪了歪頭,被閻俊抓著的手,像是確認一般的,微微動了動手指,拂過上麵的凸起疤痕。
鮮血滴落,閻俊咬牙拖著傷臂,一點點將韓止拉了上來。
韓止落地後沒有動作,白術微微蹙眉,拿出口哨開始發出命令。
下一刻,原本安靜站著的女孩猛地抬頭,雙手持著峨眉刺,動作迅速的衝著白術而來,招招都是殺招。
閻俊一怔。
白術也是一愣,隨後動作迅速的躲到了其餘傘人身後,用他們來擋刀。
一瞬間岐黃海亂成一片。
韓止本來就是韓錯手下最鋒利的一把武器,而當這把武器對向他們自己時,沒有人有反抗之力。
她根本不管自己前方是誰,隻要有擋她路的,都會出手殺死。
“小姐!”
“小姐是我啊!啊!!!”
“小爺!小爺!小姐她失控了!她失控了!!!快點清除她!休小爺!你快掐死母蟲!”
傀儡沒有情感,沒有五識,失控再正常不過。
為了避免傀儡噬主,當然有辦法防範。
一人種母蟲,一人種子蟲。
母蟲死,子蟲也會死。
子蟲離母蟲超過十米距離也會死。
韓休這個傀儡的主人卻沒有半點要上前再次操控的意思,而是站在原處,靜靜地看著韓止大殺特殺。
那些原本慘叫著的岐黃海眾人很快死在了韓止手下。
她雙手布滿鮮血,不,準確的說,她渾身都是這些人的血。
岐黃海剩餘的兩三個普通傘人躲在一邊,渾身都在發抖,滿眼都是驚恐之色,他們不明白為什麼本來好好的韓止會失控,也不明白為什麼韓休作為傀儡的主人不去製止她。
白術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沒有發出任何動作。
空氣中的血腥味濃的嚇人,就連原本正跟岐黃海廝殺的渡厄海都被震住了,警惕而又謹慎的靠在樹邊望著韓止。
一條衣服編成的‘繩子’落在了閻俊麵前。
商陸在對麵恨不得跳起來:“閻哥!快過來!”
閻俊看了看地上的繩子,又看了看渾身是血的韓止,咬牙忍著疼痛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回來,將繩子套在了兩人之間。
“韓止,你是不是還記得我?你記得我是誰對不對?你沒有完全忘記你是誰對不對?”
他說話,已經沒有了五識的韓止自然聽不到。
但剛剛還殺了至少十幾個人的她此刻卻格外的溫順,安靜的一動不動著任由閻俊往她身上套繩子。
閻俊一邊警惕著身後一邊手上動作不停,終於做好準備工作,他一手拉住繩子,一手拉住韓止,就要朝著下方而去。
低低的口哨聲突然響起。
是韓休在吹。
韓止原本正乖乖跟著閻俊往前的步伐一頓,明明看不到,她卻回頭了,‘看’了一眼韓休的方向後,又轉過身,堅定的繼續超前。
閻俊帶著她蕩了下去。
在嘩嘩的風中,韓止緊緊握著閻俊的手。
就像是小時候一樣。
低低的哨音纏繞在空氣中,隨後緩緩消失不見。
懸崖上,韓休放下口哨,緩緩閉上了眼。
從此之後,再沒有人能通過他的哨音來明白他想要說什麼了。
隨著距離越來越遠,韓止的呼吸慢慢微弱。
沒人知道,她與她的同胞兄長完成了最後一段對話。
——【和他走會死。】
——【那就死吧。】
在充滿童年回憶的風中,就像是小時候那樣,她安全感滿滿的拉著閻俊的大手,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韓止幸福的笑著,慢慢閉上了眼。
她終於找回了她的童年。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