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雲澈探望(1 / 2)

冰尖美玉[花滑] 祝鳶 18604 字 7個月前

“……和玉?”雲澈輕輕喚了一聲。

或許是因為疼痛的緣故, 病床上的少年麵色慘白如紙,唯有臉頰處隱隱泛著一抹病態的薄紅,顯得又脆弱又昳麗。

聽到雲澈的聲音後, 紀和玉沒有立即反應過來,隻是瞳孔微微縮了一下,看得雲澈心中一揪。

半晌, 紀和玉終於回過神來, 看見床邊站著的男人,遲疑道:“雲哥, 你怎麼來了?”

“不是說過要來看你嗎?”雲澈低聲道, “現在恢複得怎麼樣了?”

跟在雲澈身後進來的駱溫明在紀和玉床邊坐下,拿紙巾替紀和玉擦去了額角的汗水, 而後才有空回答雲澈的問題:“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就是這一兩個月得吃點苦頭,等關節長好了就能出院做複健訓練了。”

“很疼吧?”駱溫明轉向紀和玉,輕歎口氣道, “醫生說這樣的練習還得堅持一周,你再忍忍吧,小玉。”

紀和玉眨了眨眼,眼底的霧氣已然散去,少年唇角微勾, 笑道:“還行,現在已經不疼了, 溫明哥你也彆老皺著眉頭, 嚇人。”

說著,紀和玉便伸手撫了撫駱溫明緊擰的眉心,似要將那裡的褶皺壓平。

雲澈沉默地站在一邊, 下意識地開始思考自己的來訪是否有些不合時宜,自己又是否成了所謂的“不速之客”。

不過也確實能看出,駱溫明這位教練把紀和玉照護得極好,這也令雲澈稍微放心了些。

幸而紀和玉眼角餘光瞥見了床旁的雲澈,很快意識到把他晾在一邊實在是很失禮的行為,忙輕輕推了駱溫明一把,以眼神示意他招呼一下雲澈。

駱溫明會意,從邊上搬來一個凳子給雲澈坐下,然後輕輕地走出了病房並幫他們帶上了房門。

“抱歉雲哥,剛剛醫生來做康複訓練,沒顧得上招待你,”紀和玉笑道,“我還以為你隻是說說,沒想到真的來看我了,我很高興,謝謝你雲哥。”

“……這沒什麼,”方才紀和玉那副脆弱又昳麗的模樣在雲澈腦海裡揮之不去,反倒令雲澈一時間忘記了原本準備好的一肚子的安慰的話,隻能淡淡道,“現在感覺怎麼樣?”

“雲哥你彆聽溫明哥瞎說,”紀和玉擺了擺手,“真的不嚴重,休息一段時間會好的。”

“對了雲哥,那個冰演的事,現在怎麼樣了?有安排好嗎?”

雲澈沒想到紀和玉竟然還惦記著這茬,開幕冰演原本對他家旗下的商貿綜合體來說就是錦上添花的事,不一定非得要有,紀和玉不能參加的話,他也沒想著再找彆人,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你好好休息就行,開幕冰演不要緊的,揭牌儀式也不是隻有冰演這一種形式。”

“那就好,”紀和玉笑道,“那這回就算我欠你的,雲哥,你先記在賬上,我還欠你一次冰演,下次如果有需要的話直接叫我就好,我一定會安排時間的!”

說這話時,紀和玉已經從剛才複健訓練的劇痛中恢複了過來,臉色看上去好了不少,陽光灑在他纖長濃密的眼睫之上,襯得那一雙精致漂亮的桃花眼幾乎盛滿了水光,眼尾的淚痣在光影中若隱若現,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觸摸。

少年是如此地漂亮而不自知,唇角更是勾起了明顯的弧度,連帶著那一汪淺淺的梨渦再度浮現,當真是如他的名字一般,和玉和玉,恰似上好的和田美玉。

……紀家人雖然很不做人,但“和玉”這個名字,卻是起得尤為恰當。

“好。”雲澈聽見自己嗓音微微喑啞,勉強從喉間擠出了一個沉沉的字來。

“雲哥?”見雲澈有些沉默,紀和玉歪了歪頭看了他一眼。

“你好好休息吧,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今天我就先不打擾你了,和玉。”雲澈喉結不自覺地微微一動,已是站起了身來,甚至沒給紀和玉留一個送客的時間,匆匆拋下一句“改日再見”就走了。

隻留下病床上愈發摸不著頭腦的紀和玉自己。

前幾天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匆匆掛斷,今日來看他又是匆匆離去,雲哥最近是有什麼事情很急嗎?

見雲澈已經離去,駱溫明疑惑地進來,道:“小玉,雲澈這麼快就走了?”

紀和玉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具體原因:“應該是有什麼急事吧,雲哥沒跟我細說。”

“那他還挺有心的,”駱溫明笑道,“專程跑這麼大老遠的來看你,沒想到他雖然冷冰冰的,但是人倒是挺不錯,也難怪他在圈子裡風評還挺好。”

“雲哥不冷漠的,他其實挺溫柔細心一人。”接著,紀和玉就給駱溫明講了上次蔣一清帶他去R國找雲澈滑雪時的經曆,雲澈在他下車的時候細心地站在上風口給他擋住風雪、在坐纜車前會問他是否恐高、在滑雪的時候始終給他留了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等等。

駱溫明一麵聽,一麵也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實在是紀和玉口中的雲澈跟大眾視角下的雲澈差彆太大了。

駱溫明心中生出一絲微妙的古怪,但又實在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古怪。

最終,駱溫明思前想去,也隻能得出“大概是雲澈真心把紀和玉當作朋友”這一個結論。

世錦賽很快開始,原本想要跟著國家隊一起去現場看比賽的紀和玉仍在住院期間,隻能在醫院裡通過網絡觀看比賽直播。

在國家隊出發之前,孟潯、劉彥池以及蔣一清和陳衍芝等人都來看過他,孟潯安慰紀和玉好好養傷,並且保證自己會給紀和玉帶回來紀念品,而蔣一清則是在紀和玉的床邊坐了很久,一貫大大咧咧、幽默風趣的蔣一清難得這樣沉默,隻是靜靜地坐在紀和玉床邊不說話。

“蔣哥,你彆這樣。”最終,是紀和玉無奈地打破了沉默。

雖然紀和玉的計劃以及這次受傷的經過,都沒有詳細地跟蔣一清說過,但蔣一清其實也能猜到為什麼這一年紀和玉練得這麼拚命——

還不是怕自己受傷後,沒人能扛起華國成年組男單的大旗?

但既然紀和玉不曾與他細說,蔣一清也就裝作不知道,他隻是輕歎了口氣:“要好好養傷啊小玉,我也會回來給你帶紀念品的。”

紀和玉笑了。

紀和玉沒有說話,而是伸手輕輕按住了蔣一清緊擰的眉心,指尖微微用力,一點一點將其撫平。

“比賽可不能這樣板著一張臉,太掉表現力了。”

麵前的少年笑意溫和,眉眼彎彎,仿佛再難的事也不會影響到他的心境。

蔣一清也跟著笑了:“好。”

在即將離開病房的前一刻,蔣一清忽然轉過了神來,一字一頓對紀和玉認真道:“放心吧,小玉,我會加油。所以,你也要加油啊小玉。”

加油好起來,加油和我一起去迎接、去創造華國花滑更美好的未來。

說完這句話,蔣一清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紀和玉唇角微勾,輕輕閉了閉眼,喃喃道:“加油蔣哥,我們一起加油。”

駱溫明揉了揉紀和玉的發頂,心疼道:“不能去現場看比賽,不會遺憾嗎小玉?”

紀和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世錦賽作為男單成年組的S級賽事,在世錦賽上奪冠的選手,才能被稱為“世界冠軍”,與商業氣息更加濃厚的大獎賽相比,世錦賽的含金量更大,是僅次於四年一度的冬奧會的世界級賽事。

因此,世錦賽的參賽選手的實力,是遠非世青賽這樣的青年組賽事可比的。

雖然現在的攝影技術已經很發達,網絡直播和視頻錄像的清晰度都很高,能夠支持觀眾清晰地看清每一幀畫麵,甚至還能對難度技術動作進行慢動作回放,但就節目氛圍和表現力而言,顯然還是在現場觀賽更加震撼。

這樣高水準、高級彆的賽事,哪怕是眼界已經很高的紀和玉也能學到不少,肯定是去現場觀賽收獲更大,說不遺憾是假的。

但眼下紀和玉這個情況,也確實沒辦法去現場了,為了不讓駱溫明擔心,紀和玉笑道:“沒事的,以後我還有無數次以選手的身份參加和觀看這個級彆的賽事的機會呢。”

這次的世錦賽,華國國家隊派出的參賽選手是男單一哥蔣一清,以及二線選手陳衍芝。

這兩位選手都有明顯的個人特色,蔣一清是屬於實力根本不差,甚至已經練全了除卻被斷言“超越了人體極限而不可能完成”的4A之外的其餘五種四周跳,基本功也很紮實,節目表現力不差,但蔣一清在大賽上的發揮很不穩定,發揮出色的時候,一般都能取得不錯的成績,甚至上次在大獎賽上一舉贏下了獎牌;但發揮失常的情況下,就隻能勉強擠進自由滑,勉強保住一個下一年的參賽席位。

而陳衍芝更加離譜,他的跳躍水平完全達到了世界頂尖選手的標準,同樣也出齊了五種四周跳,在發揮的穩定性上甚至比蔣一清還要好上一些,但陳衍芝的身體柔韌性不行,滑行和旋轉是嚴重的弱項,節目表現力一直被世人詬病,因此常年徘徊於一線選手的大門前,升組已經五六年了,也一直都是二線選手。

原本,蔣一清在身體健康的情況下,在世錦賽上拿下一個冬奧會的席位絕對沒有問題,但他不久前傷病發作,經曆了半年無法訓練的空窗期,這半年治療休養期過後一直到現在,就連完成複健訓練都很困難,就更彆說將節目練到自己之前的水平了,指望蔣一清能拿到名額實在很不現實。

而陳衍芝的世界排名,距一線選手差得太遠,身體柔韌性又是硬傷,到了他這個年紀已經很難再大幅改善了,除非陳衍芝能夠超常發揮,否則能進入自由滑拿到名額的可能性,簡直比蔣一清還低!

四年一度的冬奧會,華國這樣的大國,拿不到獎牌倒也罷了,如果連參賽名額都沒有,實在非常丟人,放在國際上隻怕又會迎來西方媒體的一陣嘲笑。

因此,這也是紀和玉為什麼這麼拚命訓練的原因之一。

世錦賽指望不上,就隻能指望落選賽。

雖然身在醫院,紀和玉卻和遠在M國比世錦賽的隊員們保持著聯係,他不好打擾需要上場比賽的蔣一清和陳衍芝,好在孟潯暫時是個“閒人”,能夠向紀和玉實時播報一些不會在網絡上播出的片段,就比如賽前的試滑和抽簽。

最令人頭疼的是,華國與M國有著近12小時的時差,在M國下午一兩點的比賽,在華國可就是淩晨一兩點,紀和玉頗費了一番口舌,才從對他嚴加看管的駱溫明那裡爭取到了看比賽直播的機會。

“我也就偶爾熬這麼一會夜,最近反正也沒什麼運動量,不會有問題的,”紀和玉無奈地對始終不願鬆口的駱溫明道,“而且,世錦賽可是我們國家隊的大事,雖然我的人不能和他們站在一起,但起碼我希望我的心能和他們站在一起。”

也正是紀和玉這句“心和他們站在一起”,最終徹底打動了駱溫明。

駱溫明沒好氣地用指節敲了敲紀和玉的額頭,道:“我算是看出來了,整個國家隊,不對,我敢說,是整個體育圈子裡,都沒人比你更油嘴滑舌了!”

“運動員的事,能叫油嘴滑舌嗎?”紀和玉一本正經道,“我這明明是熱血沸騰。再說了,溫明哥,你敢不敢承認,在你退役之後,國家隊如果出國比賽,和國內有時差,還是會熬夜偷偷給他們加油,哪怕那個時候,你根本就已經不再出現在眾人麵前了?”

跟駱溫明熟了以後,駱溫明因傷退役的事情在兩人之間也不是那麼禁忌了,駱溫明時常用自己的例子告誡紀和玉不要“因小失大”,但同樣的,紀和玉也常常用駱溫明的經曆來反駁駱溫明。

“你這孩子,”駱溫明哭笑不得地說,“行了,我也不勸你了,這兩天許你看比賽直播總行了吧,不過出院之後的事,你可得聽我的。醫生說你下周就能出院了,出院後可彆想著怎麼訓練了,我會看著你的。”

紀和玉語焉不詳地點了點頭。

現在他雖然答應下來,但之後如何,還不是看他的,對駱溫明的話,紀和玉向來“聽一半忘一半”,畢竟,他的溫明哥可不舍得生他的氣:)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駱溫明目光不善地看了紀和玉一眼,“你用的這幾招,我當年可是全都用過的。”

駱溫明坐在紀和玉床邊陪他一起觀看直播,比賽雖然還沒有正式開始,病房中的氣氛已經有了幾分凝重。

今年的世錦賽上,華國國家隊的抽簽次序並不好,一共五組,每組六名選手的情況下,蔣一清抽到了第二組1號,陳衍芝抽到了第一組5號,都是非常靠前的位置,不僅不能參考後麵的選手的節目來調整自己的編排難度,而且在比賽伊始的時候,裁判往往沒有形成固定的評分標準,打分也不會很高。

這樣的局麵對華國可以說是相當不利。

“看來蔣哥抽簽前洗手的好習慣也不一定有用啊。”紀和玉輕笑一聲道。

駱溫明沒想到紀和玉竟然還有閒心開玩笑,下意識側過臉去看了他一眼,就見少年唇角雖然掛著一絲笑意,眉心卻不自覺地蹙起了一道弧度。

果然,紀和玉根本不像平日裡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他的心理壓力其實相當大。

駱溫明忍不住開始思考,萬一華國真的沒能在世錦賽上拿到通往冬奧會的門票,自己又該怎麼打消紀和玉冒險升組參加落選賽的念頭。

但隻要一想到華國花滑可能當真不能參加冬奧會,駱溫明又覺得如鯁在喉。

身為一個花滑人,他怎麼能忍心看到這樣的局麵發生?

原本,駱溫明其實挺支持紀和玉的打算,甚至還幫著紀和玉一起想辦法說服了陳長興。但這段時間紀和玉的受傷,無疑給駱溫明敲響了警鐘。雖然半月板損傷和踝關節變形都是花滑運動員常見的傷病,但他們的少年才不過十六歲!總不能讓紀和玉在這個年紀就帶傷、甚至是打一針封閉去參加比賽吧?

如果紀和玉就此落下病根,駱溫明是絕對不能原諒自己的!

“小玉……”駱溫明注視著少年眉心蹙起的弧度,欲言又止。

紀和玉猛地眨了眨眼,被駱溫明這一聲喚醒了過來。

“溫明哥,有些問題,問出來就沒有意義了,不是嗎?”紀和玉平靜地說。

駱溫明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即就讀懂了紀和玉的未儘之意。

有些問題,之所以問出來就沒有意義了,是因為這些問題的答案早已注定,不會因任何條件、任何情況而轉移,而是亙古不變。

就像太陽永遠東升西落,就像引力永遠指向地心,紀和玉的答案也不會有任何動搖和改變。

如果華國真的在世錦賽上失利,那麼這個落選賽,他非去不可。

駱溫明早已領教過紀和玉的倔強,深知但凡是紀和玉做出的決定,都很難被他人所影響。

駱溫明無聲地歎了口氣。

“比賽要開始了,溫明哥,”紀和玉淡淡道,“看比賽吧。”

世錦賽畢竟是成年組的S類賽事,僅是第一個登場的選手,就拿出了4S、3A以及4T+3T的高難度節目,而這還隻是世青賽的開始。

很快就輪到了5號選手陳衍芝上場,紀和玉在心底默默給他加了加油。

作為華國成年組男單的二號選手,陳衍芝的處境其實遠沒有表麵那麼光鮮靚麗。世界排名常年徘徊於二三線之間,很少能在S級賽事中擠進自由滑,華國在大賽上取得的名次和比賽名額也多半與他無關,因此,國內觀眾基本上都不認識他,隻有少部分資深冰迷才記得住他的名字。

今天,陳衍芝為世錦賽準備的短節目難度包括3A、4Lo以及4S+3T,在難度上是絕對夠大賽標準了的,但對陳衍芝來說,跳躍本也不是限製他得分的東西。

紀和玉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陳衍芝開場第一個3A完成得非常成功,這也令紀和玉稍稍鬆了口氣。

紀和玉之前就聽說這段時間裡為了視線節目分的突破,陳衍芝練柔韌練得特彆狠,差點把自己整得韌帶拉傷,現在看來,竟然真的起了一點效果,至少他在滑行時的姿態明顯比以往的比賽視頻裡所表現出來的腰舒展輕盈。

看來蔣一清受傷的事的確給了他很大的刺激和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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