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會麵(2 / 2)

這樣的兩麵嘴臉,他們在清流身上也是見得多了,絲毫不足為奇。但黃公公卻敏銳捕捉到了小閣老想要強調的重點:

“他們買的是貢茶?”

“回公公的話,正是。”

黃公公微微一愣,隨即便露出了笑意——驛館的貢茶雖然冠著個“貢”的名頭,但實則隻是飛玄真君及諸位大太監逐一挑剔之後無人問津的二流貨色;因為沾上“貢”字由皇家壟斷經營,賣出的價格還要比同等的好茶貴上三四倍不止。什麼樣的逆天大冤種,才會心甘情願的挨這麼一刀?

當然,禮部雖然負責兜售貢品,但大儒們十指不沾陽春水,對詳細賬目從來知之寥寥,任由小吏上下其手而已。也就是小閣老接手後實心辦事,一一整頓,才從賬目看出的貓膩。

不用心辦事也沒法子,小閣老可還盼著從貢品裡分成呢,不搞清楚賬目怎麼撈錢?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力。僅僅一個問答之間,黃公公便立刻領悟到了小閣老試圖傳遞的真意,霎時笑逐言開

——這些外邦貨色是真·人傻錢多,不下手還等什麼?

當然,黃公公的笑意隻淺淺顯露片刻,便隨即消失。畢竟飛玄真君清妙帝君四季常服不過八套,他們這些做奴婢的又怎麼能表現得太過於銅臭呢?不僅如此,他還得鄭重提醒二人:

“兩位請記住了,咱此行來隻為宣示天恩,與銀子是沒有關係的。主上的聖旨也隻為安撫外藩,和銀子是沒有關係的;禮部的職責是上下協調,和銀子更是沒有關係的——兩位明白了沒有?”

·

黃公公到驛館傳旨,主要是看在高麗人的麵上。畢竟是高祖皇帝親賜姓名的外藩,子孫不能不給這個體麵。他抑揚頓挫的念完翰林學士起草的詔書,命人送上了皇帝預備的賞賜:每人一盒金丹。

“聽說諸位喜歡禦製的青詞,聖上聞之不勝欣悅。”他笑容滿麵,溫聲向神情呆滯的使節們解釋:“這是聖上仿照《外丹要旨》煉出的仙丹,珍貴無匹,特意賜給爾國國王受用。”

使節們木然片刻,還是隻有行禮謝恩。閆東樓在旁侍立,聞言卻不由大覺欽佩:皇帝的耳目果然時時刻刻都盯著禮部,分毫不差的接收到了穆國公世子的馬屁;而這樣潤物無聲、著眼題外的舔法,才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不比他們父子硬嗑金丹來得輕巧?

黃尚綱賞賜已畢,正要回轉,站在眾人身後的倭國使節楠葉西忍突然上前,向黃尚綱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再開始嘰裡咕嚕,長篇大論的發言。穆祺站在一旁,隻是聽了數句,便不由皺起了眉——這楠葉西忍的漢語雖然顛三倒四,口音不少,但大致也算流暢;哪裡是先前一竅不通,非得通事翻譯傳話的樣子?

果然是倭人慣用的惡心手腕,都舞到他麵前來了!

倭人使節顯然對中原朝廷的權力架構非常熟悉,知道隻要將皇帝貼身的太監奉承得高興,由這樣口銜天憲的人物隨口發一句話,下麵的官員便隻有瞪眼了事。這些人入京以來裝了幾日的憨貨,就是為了今天搞突然襲擊,所以一篇奉承的諛詞,說的是天花亂墜,滔滔不絕。

太監最喜歡馬屁,更何況還是罕見的外邦人拍的馬屁?黃尚綱高興得眼都眯了起來,一時頗有些飄飄然。但儘管如此,當他聽到使節試探著問:“我國恭順上國已久,可否廣開朝貢之門”的時候,仍然迅速醒轉了過來。

朝貢不朝貢他不懂,但皇爺昨日調來倭國檔案後撥的半天算盤珠子,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被皇爺撥過算盤珠子的事情,誰還敢胡亂插嘴?——沒看到皇爺算盤撥到最後,連眼珠子都是紅的麼?

再說,朝貢的事現在是由小閣老與勳貴們協管。其餘也就罷了,穆國公世子可是京中有名難惹的顛公,他乾嘛要招惹這樣的瘋批?

黃太監果斷開口了:“這些事自有職官統管,咱家也不能回複尊使。”

司禮監已經表態,冷眼旁觀的穆祺立刻接話。他衝使臣微笑:

“尊駕居然也頗通人言!”

楠葉西忍愣了:“什麼?”

“誇讚使者的漢學功底而已。”穆祺麵不改色:“使者一心要擴大朝貢,不知有何緣由?”

楠葉西忍道:“我國心幕中華,向化之誠,不比高麗、琉球差什麼。上國為何寬大彼等,卻對我國吹毛求疵,處處挑剔?”

穆祺在心中默默翻了個白眼。他對老登的意見數不勝數,吐槽三天三夜也說不儘,但唯獨讚賞老登對倭人的態度:

“尊使說東瀛心幕中華,但迄今為止,為禍江浙一帶的海盜,大半都是倭寇,與高麗、琉球可沒什麼關係。”

高麗雖是年年都借朝貢敲竹杠,偶爾還要嘴一嘴建文皇帝來惡心朝廷,但在倭國的惡心嘴臉麵前,卻絕對可以挺胸抬頭,理直氣壯的自稱為上國孝子。連老道士都沒法子多說什麼。甚至某種程度上,高麗的“恭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