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願同塵與灰(十三)(2 / 2)

行不得也哥哥 繡貓 6352 字 4個月前

這平淡的一聲,宛如平地驚雷,王玄鶴當即露出了一臉的錯愕,王孚城府頗深,隻瞳孔微微一縮,隨即抬頭,看著薛紈陪伴在懵懂的大皇子身側,若無其事地走上台來。相比彆人的一絲不苟,他的戎服顯得有些淩亂,革靴上一點濕意,分明是血跡。

皇帝今天對大皇子格外的慈愛,親自牽著他到了禦座旁,指著下麵的大軍道:“我兒,看看這王者之師,有朝一日,他們都是你的。”

稚子才經曆過一場殺戮,茫然地看著下麵黑壓壓的人群,喃喃地重複道:“都是我的?”

王孚呼吸微急,電光石火間,正要作聲,一個冰涼沉重的東西到了自己掌心。

“大將軍,”皇帝親自把銅符交給他,“朕盼著你旗開得勝。”

“謝陛下。”王孚艱難地張開焦渴的嘴唇,啞聲謝恩。

“回宮。”皇帝轉過身去,臉色瞬間冰冷下來。

回到宮中,渾身驟然一涼,皇帝冷汗涔涔地癱坐在寶座上,有半晌沒說出話來。“王孚……”他臉色紫漲,胸膛不斷起伏,是怒極的樣子。

君臣二人,圖窮匕見,已經心照不宣了。

薛紈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上前提醒道:“陛下,王孚已經被打草驚蛇,他一旦離京,又是昔日的武陵王,要成心腹大患了。”

“你說的不錯。”皇帝逃過一劫,正心有餘悸,看向薛紈的眼神也含了幾分感激,“多虧了你警覺。”

“這些日子王玄鶴鬼鬼祟祟的,臣早就有疑心了。”

“還有王玄鶴,”皇帝提起王氏這一家,恨意迸發,“他也不能放過,有他掌管禁軍,朕夜裡也不敢安枕。”

內侍進來稱道:“大將軍恐怕軍情緊急,特來請旨,明日就要拔營北上了。”

皇帝正心驚膽戰,哪肯再見王孚,“準了!朕有些頭暈,叫他不必親自來問了。”

靜靜聽著王孚在外麵高聲謝恩後離去,皇帝定了定神,譏誚地一笑,“事情敗露了,急著想跑?”

薛紈不緊不慢,“大軍出征,是分前軍後軍和中軍,依次拔營,陛下想一舉除去王氏,明天正是良機。可派劉應湲代陛下去踐行,拖住王孚,使各隊人馬首尾不能相應,再伺機取他性命。”

皇帝有些猶豫,“又要臨陣換將,朕怕北伐士氣受挫。”

“陛下忘了叛逃的檀涓嗎?”

皇帝思前想後,下了決心,“傳劉應湲來。”

去京口大道軍營中事敗,王玄鶴嚇破了膽,當晚便發起高熱,連次日王孚出征也沒有去送。一覺睡起,暮靄沉沉,聽聞羽林監來請,王玄鶴不敢懈怠,拖著病軀來到官舍,見薛紈坐在他常坐的案後,正隨意翻看著上麵的公文。

王玄鶴和薛紈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他雖然心虛,卻不墮官威,“薛紈,你好大膽!”

薛紈微微一笑,撂開公文,從案後走出來,將手中銅符對王玄鶴亮了亮,他淡淡道:“我奉陛下之命來調兵。”

王玄鶴心裡一個咯噔,視線緊緊追著那枚銅符,“調兵?我才是羽林監統帥,你這虎符是哪來的?”

薛紈不慌不忙,“當然是陛下交給我的。”

官舍的羽林監將領都圍了上來,這些都是王玄鶴素日的擁躉,他有了底氣,冷笑道:“胡說八道,我看你這虎符分明是假的。”

薛紈手摩挲著劍柄,笑道:“王孚謀逆,已經伏誅,陛下命我去調兵去王家查抄,你無故阻撓,莫非你是王孚的同謀?”

王玄鶴如遭雷擊,“什麼?”

薛紈道:“王孚已經死了。”

王玄鶴爆喝一聲,“怎麼死的?”

“當然是喝了陛下賜的美酒。”

王玄鶴鏗一聲拔出佩劍,顫抖的劍尖對準薛紈,“大將軍奉旨北伐,已經離京了,你敢妖言惑眾?”他腥紅的眼睛瞪向左右將領,怒道:“給我把他拿下!”

將領們麵麵相覷,這愣神的功夫,王玄鶴被薛紈一劍刺中,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薛紈收起劍,亮出銅符,調了羽林監人馬,趕往出京口大道,正來得及鎮壓王孚遇害引發的兵亂,一夜的刀光劍影,浴血奮戰,到次日黎明,霞光映在朱雀門上時,一切都已經恢複了平靜。

皇帝臨陣換將,早一步拔營的各隊人馬尚沒搞明白狀況,便滿頭霧水地奔赴了彭城,滿朝文武一連數日,都沉浸在膽寒之中,皇帝卻前所未有得意氣風發,他雷厲風行,等王孚七七一過,假惺惺地憑吊了他一番,便迫不及待地廢了皇後王氏,和王家血脈相連的那一對子女,皇子送進了天寶寺,公主也被送到了棲雲寺廢後身邊,一幽禁便是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