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相迎不道遠(十二)(2 / 2)

行不得也哥哥 繡貓 7074 字 4個月前

“這個……話倒也沒說死……”樊登忍不住辯解了一句。

皇帝險些笑出來,一指周珣之:“不然呢?難道真要堂堂的國丈去柔然請罪嗎?”

樊登臉上掛不住,周珣之也懶得插話了,嘴邊掛著一絲譏誚的笑。

樊登不甘心,“臣覺得,如今的心腹大患,還是元竑……”

“那是你覺得!”皇帝今天動了肝火,連樊登也當麵嗆了起來,“來人,把那柔然使臣投入大牢。”

樊登瞥一眼幸災樂禍的周珣之,隻能低下頭來。

皇帝麵容冷肅,“朝中有柔然細作,驛館裡給我仔

仔細細地搜,還有這城裡,但凡是會說柔然話的,胡人長相的,儘數抓捕——彆走漏了風聲。”頓了頓,他向樊登投去威嚴的一眼:“還有阿奴,把他從太後那裡帶走,著侍衛嚴加看守。”

阿奴是從禦苑裡被領走的。

兩名侍衛得樊登授意,將阿奴從小馬駒上抱了下來——雖然和顏悅色的,阿奴卻是個鬼靈精,一見侍衛帶刀,立即拚命掙紮起來,扯著嗓子喊:“阿鬆!”

阿鬆奔過來,緊緊拽著阿奴的小手,兩隻眼睛瞪圓了,警惕地在樊登臉上打轉——自薛紈離京後,她大半的時間都在宮裡,慣常做宮婢打扮,樊登起先倒沒認出來,聽見阿奴嚷嚷,樊登轉身,將阿鬆上下一打量,不禁失笑。

“原來是你,”因為薛紈的緣故,他對阿鬆尚有幾分好臉色,“險些忘了,這裡還有半個柔然人。”

阿鬆抓著阿奴,下意識倒退了一步。

“算你有福氣了,”樊登對侍衛招了招手,“請薛夫人跟著去侍奉殿下吧。”

親眼見過樊登手上沾了多少南朝人的血,阿鬆很識時務,沒有在他麵前撒潑打滾。緊緊閉著嘴,跟隨侍衛們到了一處僻靜的宮室,阿鬆掃了一圈,廊簷下都是把守的侍衛,連個侍奉的宮婢內侍都沒有。

來到陌生的宮室,阿奴有些膽怯起來,乖乖偎在阿鬆身畔。

“是皇後派你來的嗎?”阿鬆道。

自宴席到此刻,樊登腦子一刻不停地轉,借著這會清靜,他在殿門口來回踱步,思索起來。聽到阿鬆發問,他敷衍地看她一眼,沒有答話。

“不,你和安國公不和,皇後不會派你來,”阿鬆見樊登不理會,又試探道:“是陛下派你來的?”

就連皇帝也不會這樣直言不諱,樊登思緒頓止,有些詫異地瞥向阿鬆,“夫人,亂說話可是要掉腦袋的。”他半真半假道。

阿鬆心弦繃了半晌,至此才舒緩了些,她展開雙臂,將沒精打采的阿奴攬在自己單薄的懷裡,“阿奴不怕,”她柔聲道,“我們在這裡住幾天就回去啦。”

阿奴人小鬼大,在宮裡耳濡目染,已經很懂事了,“是陛下要治我的罪嗎?”

“不是的。”阿鬆捏捏阿奴的臉頰,“陛下喜歡你的。”

一大一小兩個人兒在殿內竊竊私語,樊登踱過來,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

“當年在建康初見夫人的時候,在下多有失禮,”此情此景,樊登難免先感慨起來,“想不到,今天又失禮了。”

當初,樊登也是奉了桓尹的令,軟硬兼施把她從建康擄來,阿鬆扯了扯嘴角,一雙靜默的眼眸裡有譏誚一閃而過。

樊登轉過身,端詳著她。昏暗靜室裡的美人,像明珠般幽幽生輝。樊登這個年紀,對所謂的“豔冠群芳”並沒有色心,但這和周珣之如出一轍的表情讓他頗覺興味。這一瞬間,他看懂了阿鬆的不安。

“夫人彆怕,”樊登語氣溫和,“這個關頭,陛下還顧不上那些。“

阿鬆暗自一撇嘴,沒有心思和樊登虛與委蛇。

薛紈走了。偌大的洛陽城,又剩她孑然一身。樊登走後,阿鬆張望著外頭僅露一隙的天空,心頭一時有些空落落的。

撫摸著阿奴柔軟的黑發,她把臉頰貼上阿奴溫熱的發頂。“阿奴呀,”殿上沒人,她不再顧忌,用柔然話喃喃道:“你跟我,我們一起回柔然吧,中原沒意思透啦。”

“不可以呀,”阿奴扭了扭身軀,野心勃勃地宣布道:“我還要當太子,當皇帝呢。”

這一場波折,來的倉促而悄然,柔然驛館被查抄,滿城柔然商人入獄,到皇子被囚禁,宮內宮外半點波瀾也沒起,連太後也隻當阿奴是被送去離宮避暑小住。樊登密令雲中的薛紈按兵不動,再三思忖後,又來麵聖。

皇帝一反常態,並沒有風風火火地調兵遣將,隻是撚著案頭的棋子思量。

“坐,”皇帝瞥了樊登一眼,指了指旁邊的矮榻。

“是。”樊登在案頭掃來掃去,棋盤上一團亂局,大抵是皇帝目前的心境。

不等樊登發問,皇帝說:“我這兩天反複推演,對這一戰著實沒有十成的把握,”他為難地放下棋子,“樊登,五萬大軍,加上雲中朔州守兵,分三道突襲,能儘快捉拿鬱久閭嗎?”

皇帝的心思,原來還在漠北戰事上,樊登本指望他冷靜下來改變主意,聞言不由有些失望。

他沒有直言,想了想,卻說:“臣來之前,去看了看皇子殿下。殿下雖然隻有四歲,卻臨危不懼,頗有膽識呢。”

皇帝仿佛沒有聽出樊登的言外之意,隨口道:“像他母親,是個莽撞的急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