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相迎不道遠(十六)(2 / 2)

行不得也哥哥 繡貓 9929 字 4個月前

皇後卻什麼也沒有提,更沒有質問阿鬆和刺客的關係。做了母親的人,她眼眸裡是溫柔的漣漪,深深的信賴,“你救了我和小皇子,陛下會重賞你的。”

小皇子?阿鬆咀嚼著這三個字,鬆開皇後的手。

皇後似沒有察覺阿鬆的疏離,在陣痛的間隙,她思緒紛亂,忽而自言自語道:“原來是他。”

阿鬆沉浸在皇後那戛然而止的一個“你”字中,垂頭往室外走去。隱約中,聽見皇後對那來幫手的老婦人柔聲道:“老人家,我有件急事,你能否幫我去洛陽傳個信?”

皇後這番受了苦,體力不濟,這孩子到快日暮才降生。阿鬆佇立在廊下,看著屋簷上雨滴噠噠墜落,聽

見室內一聲聲啼哭,好奇想要去看看,心頭卻一陣難受,總算下定了決心,一跺腳衝出院子,卻和來人撞個正著。

那人隻看了她一眼,顧不上惱怒,匆匆往室內去了。

阿鬆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喉頭一陣阻滯。來人竟然是周珣之,安國公微服出現在這農家已經是奇事,身邊卻連名侍衛也沒有,隻有兩個其貌不揚的婦人跟著。

皇後的口信竟然是傳給周珣之的。

阿鬆滿心疑惑,要離開的步伐卻怎麼也邁不動了,輕手輕腳到了門口,耳畔嬰兒的啼哭一聲接一聲,周珣之和皇後的低語卻半點也聽不清了。

哭聲這麼響亮,是皇子嗎?阿鬆心有不甘地想。

眾人都被屏退,周珣之看著皇後臂彎裡的嬰兒。紅通通的臉頰被被褥遮掩了大半,他輕輕掀開一角,仔細觀察了嬰兒的眉眼,歎了一聲,苦笑道:“小公主長得很像皇後啊。”

皇後疲倦的目光在嬰兒臉上久久地停留,嘴角動了動,想笑,卻笑不出來。

周珣之道:“這孩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皇後微微點了點頭。周珣之見她心灰意冷,也不再多說,看了一眼那隨行的仆婦,仆婦掀開提籃的罩布,從裡頭抱出一個正沉酣睡著的男嬰,遞給皇後和周珣之看,“殿下您仔細看,長得還有點像呢。”

“要不然,都抱回宮吧,就說是雙生兒,太醫診脈也有不準的時候。”周珣之有些不忍。

皇後含淚搖搖頭,“即便是回了宮,做了公主,又能怎麼樣呢?還不是下一個智容?倒不如讓她平平安安地在渤海長大。”

“也是。”周珣之聽出皇後言外之意,也不再勸,令那兩名仆婦將小公主抱走。

“彆急,”皇後慌忙製止,“讓我再多看兩眼,”她拭著淚,勉強坐起身來,抱怨道:“我哪知道父親這麼快就來了。”

“早就預備好了,就在行宮附近的農家住著,”周珣之臉色有些沉,“我怕走漏消息,沒帶人手,晌午聽說有刺客闖入翠雲峰,險些害了殿下性命,真是罪該萬死。”

這話引起了皇後的心事。將小公主摟在臂彎裡輕輕搖晃著,皇後溫柔的側臉對著天真無邪的嬰兒微笑,“全仰仗了薛夫人……”

停了片刻,她說:“她知道得太多了。”

周珣之有些詫異,這才意識到外頭撞見的狼狽女子是薛紈的夫人。

“還有件事,”嬰兒被母親溫柔的呢喃安撫下來,睜開了漆黑的眼睛,皇後凝視了她一會,才想起正事,“我之前就想,父親身邊大概有人作祟,原來是檀道一,那多須蜜大概是他有意放回柔然的,這個人還是要多提防才行。”

周珣之咬牙冷笑,“養虎為患,是我大意了。”想起朝事,他心頭焦躁,起身道:“既然有刺客,此地還是不宜久留,隻怕天黑前陛下也要趕來了。”

皇後拭去眼角一滴淚,把孩子抱了起來,“父親稍等,這孩子生下來,還沒吃我一口奶呢……”見皇後解衣,周珣之走了出去,合上門後轉身,正和阿鬆視線相對。

凝滯了片刻,阿鬆道:“國公怎麼親自來了邙山?”

周珣之道:“在下是要回渤海,途經邙山,”因阿鬆救了皇後的緣故,他眼裡也流露出溫和之意,甚而和阿鬆開了句玩笑,“皇後尊貴,卻是我的親生女兒,女兒有難,就算要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赤膊上陣,那也得硬著頭皮來呀。”

阿鬆對周珣之展露一個微笑。不知道皇後在室內和周珣之說了什麼,她警惕起來,說道:“我要先回行宮去了。”

“夫人借一步說話?”周珣之對阿鬆抬了抬手,表情很慎重,“方才和殿下提到了夫人的救命之恩……在下還沒來得及感謝夫人。”

阿鬆稍一遲疑,見周珣之領頭走出農戶,不覺也跟了上去,夜幕初降,兩人到了籬笆後,不等周珣之開口,阿鬆忽道:“國公,我叫阿鬆。”

“阿鬆。”周珣之從善如流,借著農家院的昏暗燭光打量阿鬆,“洛陽但凡有風吹草動,都會傳進柔然人耳中,陛下隻疑心朝中有細作,卻忘了天天在宮裡走動的夫人,”周珣之發出一聲嗬笑,“你是借著祭拜元脩的由頭,和那些柔然人勾結,隻等皇後被逼出宮,就要下手刺殺嗎?”

阿鬆心裡一沉,見周珣之滿臉的篤定,她也不辯解,隻冷笑道:“怪道皇後一路假惺惺,又說要賞我,怎麼,怕幫手還沒來,我先掐死了她?”

“我先掐死你

!”周珣之麵色驟冷,撲過來兩手死死鉗住阿鬆的脖子。阿鬆背皇後求救,到現在手腳還酸軟,被周珣之捂住口鼻摁倒在地上,半點反抗之力也沒有。快要窒息的痛苦中,見搖晃的燭光中,周珣之秀麗如女人的眼裡,有兩道冰冷的凶光閃爍,阿鬆喉嚨裡格格作響,一口咬在周珣之手腕上。

這一口咬得周珣之鮮血直流,阿鬆用儘渾身力氣,將周珣之掀翻,往他脖子上掐去。她雖然是女人,力氣卻不比養尊處優的周珣之弱,拚起命來像隻嗜血的母獸,將周珣之從頭到臉連撕帶咬。

“救命……”周珣之顧不得掩人耳目,驚恐地叫起來,急於掙開阿鬆,他嘴裡胡亂罵道:“畜生,畜生!”

“呸!”阿鬆甩了周珣之一個巴掌,“畜生不如!”剛要狠狠啐他一口,見隨周珣之來的兩名仆婦探頭探腦地走了出來,沉睡的嬰兒忽然在提籃中嚎哭起來,兩人嚇了一跳,忙快步往夜色裡奔去。

阿鬆一個愣怔,周珣之忙掙脫開,跌跌撞撞往後退。怕周珣之還有幫手,阿鬆飛快地逃走了。

夜幕徹底降臨了,阿鬆躲在深草中,不見追兵趕來,她悄然鬆口氣,這才想起那聲熟悉的嬰兒啼哭。

阿鬆醒悟了,皇後生了個女孩,然後丟掉了。在夜色裡茫然站了會,她慌裡慌張往山下追去。

到了山下,道邊有零星路人,阿鬆見人便要抓住問:“有沒有見兩個婦人,用籃子拎著孩子走了?”

路人聞言紛紛搖頭,見阿鬆失魂落魄的,忍不住要同情地問:“是你家孩子?”

“不是,我沒有孩子……”阿鬆茫然搖頭,在外頭彷徨了許久,待到更深露重,不意來到了吳王陵旁的祭享殿。溫暖輝煌的光灑在殿前——吳王陵平日裡沒有這樣熱鬨的。阿鬆走了進去,見愗華正閉眼跪在吳王靈位前。

她嘴唇微微翕動,眉眼柔和平靜如菩薩。

阿鬆渾渾噩噩的,“愗華,”一張口,才意識到自己喉頭火燒般的疼痛,她聲音低了些,“你怎麼來了?”

“阿鬆?”愗華回首,驚喜地看著阿鬆。大概沉浸在自己心事裡,她沒有對阿鬆多加打量,隻赧然垂首,微笑道:“你都忘啦,我過幾日要成婚了,因

此特地來父親靈前告祭他。”

“愗華……”阿鬆渾身無力,走到愗華麵前,突如其來的,伏在她懷裡大哭起來。她哭得那樣傷心,渾身上下有那樣狼狽,愗華不解其意,忍不住要追問,阿鬆卻隻顧搖頭,“我想我娘了。”被安頓下來後,她呆坐了一陣,垂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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