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是這麼絕情的人嗎?”
“不是他的問題。是我……自己的選擇。”
胡桃徹底歎服了。
她覺得自己手癢,想打人,但看了看太宰治這麼柔弱的身子骨,她隻能繼續毆打枕頭。
“太宰,你平常也挺聰明的,算計人心的時候不是一套一套的嗎?”胡桃歪著頭,對太宰治投以困惑的目光,“為什麼到了自己的身上,就笨拙得像個剛懂人情世故的孩子?”
“我早就說過了,交朋友就是單純的,兩個人的事情,是心換心的事情,和立場、身份、階級通通無關,隻要你展現出自己的誠心就好了,為什麼連邁出這一步都不敢?”
胡桃忽然想起來,好像就連她和太宰治的相認,都是自己主動的。
如果當時她沒有說漏嘴,沒有主動上前去攀談,透露出隱晦的關心,恐怕太宰治也不會想到和她接觸吧。
胡桃:絕了。
大大咧咧又熱情如火的胡桃不明白這種蝸牛般的處事方式,一直蝸居在小小的殼裡,隻敢小心翼翼地伸出試探的觸須,一旦刺痛了,立刻就收回來,連帶著第二次試探的勇氣也喪失了。
可是,問題是——
織田作之助那種性格的人,你不可能指望他無緣無故去和你結交啊!在沒有另一個世界的記憶的情況下!
“這明明就是很簡單的事情。”胡桃對他說,“直接了當地跟他說‘織田老師,我是你的忠實讀者,我很喜歡你的,我想認識你’,這樣不就行了嗎?”
太宰治睜大了眼睛:“可是織田作連一本書都還沒開始寫!”
胡桃:“哇這是什麼鴿子精……不對,那也不代表沒有辦法了啊。你也喜歡,他也喜歡,隨便找個切入點,引進你們雙方都感興趣的話題,這不就聊起來了嘛~之後的操作應該不用我來說吧?你應該是最擅長這方麵的了,操心師大人。”
胡桃苦口婆心,語重心長,反複規勸,太宰治看著她,一不小心沒有憋住,倏地噴笑出聲。
“胡桃……噗,咳咳……胡桃,謝謝你了,但是沒有必要,真的。”
太宰治被自己嗆到了一下,眼底抹上了碎屑星辰般的笑意,他把胡桃的手拽過來,貼到自己的側麵,體溫由此傳遞。
“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他這樣說道。
直至此刻,他看著近在咫尺的火蝴蝶,仍然會生出不切實際的虛妄感。
那麼多個平行世界,偏偏是他落得如此好運,捕捉到了那一閃即逝的蝴蝶。
她就在他的身邊,她知曉他的一切,她在乎他,她擔憂他,她把他放在心上——這已經遠遠超出他的期望了,他不會再奢求更多了。
就算看不到織田作的也沒關係,就算在此時此刻死掉也心甘情願。
因為現在的他,真實地感受到了幸福。
他和胡桃的心態不同,知道再這麼下去沒完沒了,於是太宰治閉了下眼睛,轉移話題道:“聊一聊彆的吧,胡桃。”
這家夥又開始逃避了。胡桃沒好氣地瞪了一眼,但她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隻能順著他來。
“比如說?”
“比如說,我是怎麼知道胡桃的,對於胡桃來到我這個世界的目的,我也能猜出大概來……”
胡桃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
說起這個。
她和太宰治相認這麼久了,日子倒是越過越舒服,但最本質最核心的那個問題,他們二人似乎都在有意無意地回避。
胡桃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受到另外法則的約束。
或許是這個緣故,太宰治在對她吐露真相時,格外沒有心理壓力。
他篤定,【書】沒有辦法製約她。
……
“原來如此。這些都是【書】告訴你的嗎?”
“是啊。”太宰治輕舒了一口氣,台燈的光亮照在虹膜的一角,鳶紅與橙黃的色彩融化交織,化作一片迷離的霧氣,“我可是超級辛苦的……因為規則不準三個人知曉【書】的秘密,不然就會世界崩潰,所以誰都不能說,誰都不能信任。”
胡桃就像是從喘不過氣的重壓下,世界賜予他的一方避風港。
隻有在她的身旁,他才能放肆地疲累,抱怨,吐苦水,然後閉上眼睛,小小地休憩一會兒。
這份依賴太深太重了,胡桃幾次抬起手來又放下,她不知該如何回應。
“太宰……”她的嘴唇囁嚅著,詞句在舌尖咀嚼,咽下又反芻,猶豫著該不該吐出,“我,其實……”
“嗯,我知道的。”合上雙目的青年,如是柔聲回應,“胡桃最終還是會離開,隻要找到了魔神殘渣,你就沒有理由再留在這裡了。我知道。”
“……”
“啊,其實沒關係?我早有預料了,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你……”
“我會幫胡桃的。不會再讓胡桃經曆之前的那些苦痛了,胡桃隻需要安安心心待在家裡,吃喝玩樂工作加班,偶爾偷懶一下,等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然後事情就會圓滿解決了——這可是‘太宰治’的預言,不會有錯的。”
台燈的光,不知何時熄滅了。
梅花瞳裡映出了青年蒼白的麵容,還有他那溫柔如水的微笑,不容置喙的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