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泮宮內辯詰(1 / 2)

狗洞謀士 櫻桃糕 4457 字 9個月前

不過旬月,傳來消息,齊軍前鋒被伏擊,小敗於魯。魯國新君立。魯侯奮·命魯軍集於魯南,抗擊齊軍。又魏國出兵,借道於宋,已至魯國梁父。

知道伐魯之事已是難以成功,齊侯無奈,隻得令齊軍撤退。

與齊軍戰敗的消息同時到臨淄的,還有墨家矩子田襄子。

齊國伐魯,有墨家弟子助魯守城,並傳訊於在秦國的矩子田襄子。田襄子奔臨淄,本是來勸說齊侯罷兵的。但因魯國早有準備,又有魏人相助,齊師敗退,田襄子也就不用去勸齊侯了。

田襄子之“田”跟齊國田氏沒什麼關係,他是宋人。幾年前,墨家前任矩子孟勝和一百八十義士為楚國陽城君守城而死,田襄子繼任為矩子。

這位矩子四十餘歲,身材高大,麵容堅毅,如大多墨者一樣,穿著粗陋短褐,腰間掛著一柄長劍。他繼任時間不長,墨家人又總是來如影、去如風的,許多人都沒見過這位矩子。他在泮宮出現,頗引起些轟動來。

今日正是泮宮中諸家辯詰的日子。

因有多家賢者在,人格外多,院子中幾乎插腳不下。諸人卻還是為矩子和墨家弟子們讓出一塊地方來。

魯人抗齊,齊師戰敗撤退,之前鄒子與齊侯在齊宮門前理論的“義”與“不義”,已不言自明,但並沒見齊侯對田原這個“元凶”有什麼懲處。那些在上書上簽了名字,特彆是跟隨鄒子去宮門前的士人們不免議論紛紛,故而今日辯詰就與“攻伐”有關。

儒家以鄒子為首,主張的是看攻伐符不符合仁義之道。如先前山戎侵擾燕國,齊桓公為燕國伐山戎、征孤竹,便符合仁義之道,是義戰。如十幾年前魏國伐楚,占大梁、取襄陵,如幾年前趙國伐衛,如齊國去年伐燕,今年伐魯,都是為了攻城掠地,是不義之戰。

墨家田襄子道:“聽說這次齊國伐魯便是以‘伐不孝不悌’這樣的‘仁義之道’為名。如果這次齊軍攻打進了魯國都城曲阜,平定了魯國諸公子之亂,助魯國立了新君,未取魯國一城一邑,那麼齊國此次伐魯在鄒子看來,是否就是‘義戰’?

“可是這‘義戰’與‘不義之戰’,齊軍都是一樣地破壞魯國城池,殺死無辜魯人,讓魯國破敗不堪,二者又有什麼區彆呢?先生所謂‘仁義之道’,不過虛浮之名耳。

“凡是攻伐,便無義與不義之說。故而我墨家說‘非攻’,隻有守國守城之戰方為義戰。”

鄒子道:“不然。昔者,‘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災。’去民之災,得民之心,即為仁義。齊國伐魯,若魯人悅,簞食壺漿以迎齊師,便為仁義之戰;若如當下,魯人不悅,抗齊師於邊邑,便非仁義之戰。”

兩位大賢就義與不義、攻與非攻辯詰起來,各有各的側重,各有各的道理。

崇信黃老的陶子行則秉持老子“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認為窮兵黷武隻會帶來災禍,所謂“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②

有一個

大約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笑起來:“諸子談論仁、義、道,說得著實好,可卻不曾睜開眼看看這幾百年來的天下大勢。當年周王分封八百諸侯,到如今尚存者不過二十許,幾十載乃至百載後,又有多少?”

這年輕人的話引起一片騷動。

年輕人不理騷動的人群,昂然道:“日後天下必再歸於一!不征伐又如何歸一?如今征伐之苦為歸一途中之必然也。因征伐之苦,用仁、義、道這些虛浮之理阻撓征伐、妨礙一統,便譬如蟲蟻之欲撼巨木,不自量耳!”

大賢們皺眉,卻沒有人斥責這個年輕人。辯詰便是這樣,辯的是道理,不因辯者身份地位而有彆。這個年輕人大約習的是刑名之學或是遊說之術,更甚或是兵家弟子,故而極力為攻伐辯解,但他說的天下大勢,確實也有道理。

諸大賢一時沉默。

人群中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以不義之戰,便是一統天下,可得久長乎?”

那年輕人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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