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禮在後頭跟著,差點被自己蠢哭了。二爺就算養身子,也不能在老爺書房裡養啊。
挽浪院早就被打掃過了,有小廝正在灑掃院子,廊下有丫鬟在修剪應季的花草,他抬步回了房間,“沒我的允許,誰都不許進來。”
差點被門撞到鼻子的拙禮試圖給自己謀條生路:“爺…一會兒太太怕是又要來看您呢?”先前太太去外書房,被老爺擋了,現今一眾人正在後院哄老太太呢。
屋裡傳來少年冷冷的斥責:“你若是耳朵不夠用,回頭爺讓人給你裝一雙豬耳朵。”
拙禮打了個哆嗦,嚇得他腿肚子都有些抖,“是…”
張廷玉躺在床上,腦子裡是除了科考以外的仕途路。
科考走不通了,他還能乾什麼?原身也就讀書有兩手,拳腳功夫還是自己來了之後學的。
他抿唇,調動出智腦留下的資料,開始尋找契機。
正在被兒子長孫安撫的張家老太太,用手按著突突跳的額頭,“怎麼好端端的就舊傷複發了?他出去不過一年,就從秀才考到了舉人。”
“他能考上還不是因為他日日夜夜的學,既是這般日日夜夜的學,還哪裡有時間出門闖禍!”說罷,她拉著兒子的手臂,“你是不是瞞著我們婆媳倆呢?這孩子是不是熬出了什麼毛病,身子不好了?”
這下,連姚氏都慌了。
眼看婆媳倆一齊臉色發白,張廷瓚忙道:“祖母,母親,二弟身子並無大礙,隻是忙著鄉試……”
老太太抬手打大孫:“他一個小孩子,你把他扔在揚州,現在還怪他忙著鄉試,你怎麼做哥哥的!”
張英擰眉護著長子:“母親,此事不怪廷瓚,況且我早就與廷玉說過,雖他有了秀才之名,可若要考舉子走仕途,他卻還差了幾分……”
“要你管!要你管!”老太太鬆了孫子打兒子,“他小時候,你們夫妻二人一人忙著自己的前途和長子的學業,一人忙著長女的婚事和中饋。他那麼小小一個,在我這個祖母眼前頭長大。你們怪他頑劣,怪他不讀書。”
“如今他讀書了,你又說他差幾分,非要他把那命熬沒了,你們夫妻才肯疼疼他不成?”
老太太說著說著,又覺得頭部鈍鈍的疼,她抓著張英的袖子,靠在兒媳婦姚氏肩頭,哀哀哭道:“廷玉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張廷瓚察覺到不對,忙扶住氣短虛弱的祖母,“祖母!您莫擔心,廷玉沒事,隻是被爹氣昏了而已,晚些便能醒!”
老太太一聽,渾濁的目光看向兒子:“你都乾了些什麼?”
張英萬沒想到,剛剛串好的口供,還沒出爐呢,他的大兒就改了口。
見他不吭聲,老太太看向長孫:“廷瓚你說,你爹都乾了什麼?”
張廷瓚將老太太扶到榻上,這才拱手:“金陵今年的主考官乃是父親當初救濟過的學子。父親怕那人給廷玉大開方便之門,便稟明了聖上,將…二弟從舉子名單上劃掉了。”
老太太瞪大眼,看向兒子,手指顫巍巍道:“你,你竟…你不如去稟明了聖上,將我那誥命也還回去罷!”
張英躬身道:“不可!母親,那是父親辛辛苦苦給你掙來的。”
張老太太險些被兒子氣得厥過去,她撕心裂肺的哭道:“你還知道這誥命是你爹辛辛苦苦給我掙來的啊,那你知不知道,廷玉那舉人也是他辛辛苦苦考來的!”
張英猶堅定立場:“雖是如此,可他年紀太小,德不配位!”
老太太氣得直喘粗氣,扭頭看大孫子:“你就由著你爹這般?”
張廷瓚傻眼:他是我爹啊!我還能忤逆他不成?
“好,好!你們,你們兩個合起夥來欺負一個未及冠的孩子!明兒我就去宮裡告禦狀去!”她說著,喚來兒媳婦:“你去將我那麵聖的朝服…”
“祖母不可!”張廷瓚忙攔住老太太,道:“父親如今是一品大學士,孫兒亦剛擢升鴻臚寺少卿,張家風頭正勁,若是二弟操之過急,怕是會——”
話還沒說完,便被老太太打斷:“若是這般揣測上心,考個舉人還要畏首畏尾,你們還做什麼官,乾脆回鄉種田算了!”
姚氏扯了扯兒子的衣擺,對他使了個眼色,便上前幾步安撫老太太,“母親,既是太醫說廷玉要修養,咱們便彆再提這事兒了,鄉試就在金陵,總是跑不了的,大不了三年以後再去考就是了。”
“況且,廷玉也才十四歲,若說他這年紀,即便是考得了進士,怕是也會被人戳脊梁骨,畢竟,老爺是這次科舉的主考官啊!”
姚氏溫溫柔柔一通勸慰下來,張家老太太的氣已經散了七分,可她還是心疼孫兒,“廷玉這次,還不知是受了多大的罪,才能撐下那九日來。再讓他去考一回,豈不是要了廷玉的命嘛!”
正哀哀心疼間,有個丫鬟打簾進來,“老太太,二門的婆子來報,說是二少爺已經醒來,剛剛回了挽浪院。”
老太太一聽,頓時來了精神,“真醒了?”